钟大点点头。自家公子出身好,长得好,读书好,不喜欢和这些老头儿搅和在一起,清高些实属正常。
不过,许遵不乐意和钱良弼这些老头儿一起玩,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太不讲卫生了。喜欢喝酒,还不爱洗澡,身上臭烘烘的。他连王安石都嫌弃得很,更不必说钱良弼这些人。
到了地儿,许遵下马车时,觉得眼前一亮。
孙寡妇的宅子,是一处位于老街坊尽头的小民院儿,有点偏僻,但从外头看,修整得很是清爽。花木布局上,都用了一番心思。本以为,修园墅业是文官们共同的志趣,没想到一个寡妇也颇暗其道。
“这个寡妇虽然年纪轻轻死了丈夫,但是个妙人,只可惜命薄了些。”许遵评道。
钟大没能明白自家公子口中的「妙人」是什么意思,猜想着应该是好看的意思。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公子只看了房子一眼,就能断定主人好看。
“公子,其实那个桑姑娘也是个妙人,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犯人呢。”钟大跟了一句。
许遵脑子里立刻浮现桑云的花痴相,蓦地黑了脸,嫌弃地回了一句:“乡野村姑,也配称妙?”
钟大耸拉下脑袋,不再言语。
现场早已被封锁,许遵几人在钱良弼手下的带领下,顺利入内。
一进院子,许遵的目光立刻被屋檐下那口巨大的水缸所吸引。
“这就是淹死死者的那口缸吧?”许遵开口询问了一句,却已是走到缸前,向内探去。
“哎哟,许大人,千万不能太靠近了。”钱良弼的手下惊叫起来,见许遵向自己投来不解的目光,忙看了眼四周,神神秘秘地解释道:“还没过头七呢,都说淹死的人会变成水鬼,魂魄一直留在原地,等着拉下一个人,寻找替身,自己投胎去。”
钟大听闻,周身起了一圈鸡皮疙瘩,连刮过的秋风,就感觉像是从鬼门关吹过来的。
许遵再次黑脸,“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再次将头伸向水缸内,细细地观察水里的物质,以及水缸缸壁上的痕迹,再联想起自己看过的验尸笔录与口供,心中存了疑问。
“这案子应该没这么简单,凶手没说实话,验尸笔录也有问题。”许遵开口道。
钟大和钱良弼的手下皆是一惊。
“其一,验尸笔录上记载,死者鼻腔内虽有蕈样泡沫,但总体干净。可你们看,前几日一直下雨,雨花将屋檐上的脏物冲入缸内,水质并不干净。其二,水缸缸壁没有任何抓挠的痕迹,死者一个男人,被女人将头摁进水中,逃不过死也就罢了,居然连一丝挣扎都没有?这显然不可能。其三,刚刚提审凶手,问起杀人时的过程,凶手答得十分干脆且细致,我多说一句她这算是失手杀人,这么简单的一句,她倒是硬生生反应了一小会儿。这些,难道不可疑吗?”许遵指出三点疑问。
钟大慢慢悟出什么,“按照人的正常反应,她将杀人过程说得这么流利。要么就是被问过太多遍,要么就是自己早在心中编排好了。至于其他的,她得想想自己说的话,与先前的口供是否矛盾,这才迟疑。所以,这位桑姑娘在说谎。”
“尸体现下在哪儿?”许遵问钱良弼手下。
“在义庄。”他回道。
许遵回头吩咐钟大:“让黄明子即刻来蓬莱,本官要重新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