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寒狱之中,阴暗潮湿,腐臭弥漫。前兵部尚书、太保谢玄桢,身陷囹圄,却如傲雪寒梅,坚守着心中的正义与忠诚。他在这冰冷的狱中,以笔为剑,以血为墨,撰写着那饱含心血的丹书。每一个字,都凝聚着他对国家的热爱,每一滴血,都渗透着对苍生的关怀,寒狱丹书凝血香,孤臣沥血护金汤。
时光流转,今朝当人们在案上重新翻开那尘封的遗策,字里行间的赤诚与智慧扑面而来。曾经,这些宝贵的建议被忽视,那些真知灼见未被采纳,今朝案上重读策,始恨当年负栋梁。众人心中涌起无尽悔恨,若当年能听从此策,大吴或许能少走许多弯路。
然而,谢玄桢虽已离去,但他的精神如同那永不熄灭的火焰。丹书血字未曾凉,遗策昭昭照八荒。他以生命谱写的遗策,依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为大吴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莫道孤臣身已殒,清风长护大吴疆。谢玄桢虽身死,但他留下的清正之风,却长久地护佑着大吴的疆土。他的忠诚与智慧,成为大吴精神的象征,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大吴儿女,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而不懈奋斗。这段关于孤臣遗策的故事,将永远铭刻在大吴的历史丰碑上,供后人敬仰与铭记。
孤臣策
噫吁嚱!忠烈哉!
孤臣之艰,艰于撼穹苍!
玄狱埋忠骨,丹书映血光。
尔来千霜万雪,不与尘寰通热肠。
西瞻吴阙有孤魂,可以横绝九回肠。
心摧志折身先殒,然后血策丹心相照彰。
上有青冥悬日月,下有寒涛涌大荒。
鲲鹏振翼尚难越,蛟龙饮恨愁飞霜。
孤灯何耿耿,千行血字萦狱墙。
扪心历劫仰孤光,以泪濡毫书国殇。
问君此恨何时已?烈骨难埋义难藏。
但见寒星垂古狱,忠魂不散绕高堂。
又闻风咽悲长夜,泣残阳。
孤臣之艰,艰于撼穹苍,使人听此泪沾裳。
丹书未冷凝寒芒,遗策冲霄破夜茫。
飞霜泣血鸣孤愤,惊雷振策动八荒。
其忠也如此,嗟尔世间人莫忘!
吴疆有柱撑玄黄,一夫心赤万夫当。
所守非金汤,所凭是肝肠。
朝披霜雪,夕饮风霜。
沥血为墨,写尽沧桑。
故邦虽远魂牵绕,宁死不屈守纲常。
孤臣之艰,艰于撼穹苍,侧身北望泪千行!
秋霖初歇的夜,御书房的烛火被穿堂风拂得微微晃动,映着萧桓鬓角新生的霜色格外清晰。他指尖轻轻抚过谢渊《军农合一策》的麻纸,纸面因年岁久远泛着微黄,疏中“戍卒半农半兵,可储粮固防”的字句旁,自己当年潦草的朱批墨迹,与指腹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相触,竟生出细碎的疼。记忆如潮水翻涌——那年谢渊冒雪送此疏入宫时,袍角积着半尺厚的雪,靴底冻得硬邦邦,而自己被魏党势力掣肘,满心都是朝堂制衡的算计,只以“容后再议”四字草草搪塞。如今蒙傲的军报就沉甸甸压在疏上,墨迹遒劲的“西北烽火台成,鞑靼称臣三载”,像一记无声的叩问,撞得他心口发闷。
“陛下,蒙将军在外候旨,甲胄都未来得及解。”内侍轻手轻脚进来回话,话音刚落,一身征尘的蒙傲已掀帘踏入殿内。这位正一品大将军的银甲上还沾着西北的沙砾与未化的霜花,甲叶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双手捧着枚温润的铜制军牌躬身:“陛下,此乃谢公当年在大同戍边时亲制的‘军饷凭牌’,正面刻‘忠勇’,背面刻军籍,凭牌领饷杜绝层层克扣,如今西北三万将士人人持有,再无缺饷之虞。”萧桓接过军牌,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忠勇”二字的刻痕深峻,与谢渊奏折上的字迹风骨如出一辙。
蒙傲目光落在案上的遗策,声音沉得像古寺铜钟:“谢公当年在大同,领着三天没吃饱饭的饥兵,硬是把鞑靼先锋挡在长城外。回营后他咳着血,在破帐篷里绘了屯田图,说‘兵无粮则溃,民无食则乱’。臣照着他‘军农合一’的法子推行三载,如今烽火台旁开垦出万顷良田,春种秋收,军粮自给自足,连转运的耗费都省了大半。”他展开随身携的舆图,手指点着西北防线,“您看这五十处屯田点,谢公当年手绘的界桩,与今日军报上的标注分毫不差,连哪处宜种麦、哪处宜种粟都写得明明白白。”
兵部尚书秦昭随后匆匆入奏,这位掌全国军政的正二品官员怀里揣着的边防报表还带着寒气,他双手递到御案上:“五十座烽火台连成一线,白日举烟,夜间点火,军情一日之内便可从居庸关传到京师,全依谢公当年的选址图修建。”萧桓顺着秦昭的手指翻到疏尾,谢渊“臣已亲勘五十处要隘,缺一不可,臣愿以项上人头保边防无虞”的批注旁,赫然是自己当年不耐烦写下的“劳民伤财,暂缓推行”,朱红的墨迹刺眼得很,像极了谢渊当年在朝堂上红透的眼眶。
蒙傲与秦昭退去后,萧桓亲手将《军农合一策》用铜镇纸压在御座旁。烛火跳动间,他仿佛看见谢渊顶着刀子似的风雪,在荒原上一步步丈量地形,冻裂的手指握着炭笔,在羊皮纸上一笔一划勾勒防线,血珠从指尖滴落在图上,晕开小小的红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那枚“忠勇”军牌上,泛着冷冽又温暖的光,像是在无声回应当年未被珍视的忠言,也像是在映照如今安稳的边疆。
次日晨光穿破云层,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御案上时,吏部尚书沈敬之已捧着厚厚的新选官员名录入宫。这位历仕七朝的从一品太子太保须发皆白,脊背却挺得笔直,名录首页“依谢公《选贤三法》甄选”的题字,是他用小楷一笔一划写就,笔锋沉稳有力。萧桓亲手翻开名录,指尖划过“以实绩论高低,非以出身定尊卑”的考核标准,与谢渊《请破世卿世禄疏》中的字句逐字对照,竟无一处偏差,连“不避寒门,不徇权贵”的批注都如出一辙。
“陛下,苏州知府李董当升江南转运使,此子堪当大用。”沈敬之枯瘦的手指点在李董的名字上,眼底透着赞赏,“此子出身寒门,当年是谢公在江南治水时发现的人才,按谢公‘以民声定政绩’之法,他在苏州三年,修水渠、推广新粮,百姓为他立的‘德政碑’如今已被香火熏得发亮。”萧桓的心猛地一沉,记忆突然清晰——那年谢渊在朝堂上力荐寒门士子陆文渊,说“此子有经世之才,不可因出身埋没”,却被勋贵们讥讽“乱我朝堂规矩”,自己为平衡各方势力,最终只给了陆文渊一个国子监编修的闲职,想起陆文渊当时落寞的眼神,萧桓的指尖微微发僵。
“臣请见陛下,为江南举荐一位治水良才!”殿外传来吏部右侍郎陆文渊的声音,这位专司寒门举荐的从二品官员脚步匆匆,身后跟着位身着粗布短衫的书生,书生手里紧紧抱着一卷牛皮图纸,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陛下,此人名叫陈默,虽无功名在身,却在江南乡间用‘叠石疏水’之法改良了百亩荒田,让涝地变良田。”陆文渊侧身让出位置,陈默连忙展开图纸,“这是臣绘的治水图,皆是效仿谢公《河工篇》的法子。”萧桓俯身细看,图纸上的叠石堤结构、疏水渠道走向,与谢渊遗策中的记载一脉相承,连堤身掺糯米浆的细节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陛下!臣有本要奏!”吏科给事中赵毅突然掀帘闯入,这位以敢言闻名的正七品监察官举着弹劾奏章,声音震得殿内烛火摇晃,“某勋贵子弟凭父荫得授苏州通判,到任三月便贪墨赋税万两,逼得当地农户卖儿鬻女,民怨沸腾!”沈敬之接过奏章只扫一眼,便从袖中取出谢渊《黜汰庸劣疏》,提笔批复:“依谢公‘贪墨者无论亲疏皆严惩’之条,革职查抄,其父亲职一并议处!”萧桓看着那份字迹凌厉的弹劾奏报,又想起当年谢渊弹劾同一位勋贵时的场景——谢渊当庭掷出贪腐证据,却被魏党反诬“构陷宗室”,最终落得贬谪的下场,如今新政之下,言官终可直言不讳,忠良之法终得施行。
暮色渐渐染透殿柱,萧桓握着朱砂笔,在新选官员名录的扉页上郑重批下“谢公之法,当传万世”八个字。他将《选贤三法》与名录并排放在御案上,灯光下,每一个新晋官员的名字都像是谢渊当年的期许,每一份实打实的政绩都像是对过往疏忽的补偿。风吹过书页,发出沙沙的声响,萧桓恍惚间觉得,谢渊就站在烛火的光晕里,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袍,眉眼间满是欣慰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
江澈的奏报送到御书房时,萧桓正对着谢渊《江南河工疏》出神。这位因治水有功被破格提拔的正五品工部郎中,奏报的字迹工整有力,开篇便写“文忠渠成功抵御秋汛,沿线万顷良田安然无恙,百姓无不称颂”,配图正是谢渊疏中手绘的叠石堤图,图旁用小字批注“堤身掺糯米浆与石灰,夯土三重,防溃如防敌,每丈需派专人值守”,与谢渊的原注一字不差。
“陛下,您看这石块。”工部尚书冯衍随后带着一身风尘入内,这位务实不尚虚言的正二品工部主官,将一块灰褐色的石块重重放在御案上,石块质地松散,一捻便掉渣,“这是从当年魏党修的旧堤里挖出来的,他们用沙土掺碎石冒充夯土,把河工银中饱私囊。谢公当年在狱中控诉‘河工银是百姓的命钱,一分一厘都动不得’,字字泣血,臣已将当年参与偷工减料的工匠、监工尽数缉拿归案,一个都跑不了。”萧桓伸手抚过那块劣质石块,又低头看向谢渊疏中血渍斑斑的“叠石固堤”四字,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苏州知府李董亲自押运新收的麦子入宫,他小心翼翼地从布袋里捧出一把麦粒,颗粒饱满沉实,带着阳光与泥土的气息。“谢公当年在苏州治水时,见百姓饥馑,便从家乡带来新麦种,手把手教大家耕种,说‘粮足则民安,民安则国稳’。”他从怀中取出一卷沉甸甸的百姓联名信,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如今文忠渠旁的农田,亩产比往年增了三成,这是百姓们托臣送来的谢恩信,上面每一个名字,都是真心感念谢公与陛下的恩德。”萧桓展开信卷,密密麻麻的签名旁,不少人画着简单的麦穗图案,“谢公活我”四个大字,墨迹新鲜得仿佛刚写就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