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声像是砸在我的心脏上，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惊心。透过猫眼，哥哥张九龄那张因盛怒而铁青扭曲的脸，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他身后，还站着满脸焦急和担忧的王九龙。
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颤抖的手，将怀里被吓到小声啜泣的安安更紧地抱了抱，仿佛他是能给我力量的唯一源泉。然后，我拧开了门锁。
门刚打开一条缝，张九龄就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带着一股凌厉的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瞬间钉在我怀里的小人儿身上，然后又猛地抬起来，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失望和一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
“林、玖、儿！”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这！是！怎！么！回！事？！”
跟在他身后的王九龙赶紧把门关上，阻隔了可能存在的窥探。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明显虚弱苍白的我，看着怀里那个眉眼酷似某人的孩子，也是一脸震惊和无措，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低声道：“老大，你冷静点，别吓着孩子……”
“我冷静？！我怎么冷静！”张九龄猛地转向王九龙吼了一句，又猛地转回头瞪着我，手指颤抖地指向安安，“你告诉我！这是谁的孩子？！啊？！你什么时候生的孩子？！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全世界都他妈知道了就我这个当哥的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他的吼声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怀里的安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哇一声大哭起来，小脸憋得通红，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
我的心像是被他的吼声撕裂了一样，疼得无以复加。我一边慌乱地拍着孩子的背轻声安抚：“安安不哭，不怕不怕，妈妈在……”一边抬起头，看着处于暴怒边缘的哥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哥……你小声点……孩子害怕……”
“他怕？！我才怕！”张九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瞪得通红，步步紧逼，“林玖儿！你回答我！这到底是谁的种？！是不是……是不是张云雷的？！”
最后那个名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咒语，让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抱着孩子，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沉默，我的眼泪，无疑是最好的答案。
“我操！”张九龄得到默认，猛地爆了一句粗口，整个人像是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就炸了！他猛地抬起手，似乎想做什么，但最终那拳头狠狠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墙皮都簌簌落下。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张云雷？！！”他像是疯了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气得直喘粗气，指着我的手都在抖，“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啊？！还他妈弄出个孩子来？！你出国根本不是去培训对不对？！你是去生孩子了？！你他妈……”
他气得口不择言，那些粗俗的字眼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老大！老大你冷静！好好说！玖儿身子看着不好，孩子也吓着了！”王九龙赶紧上前拉住几乎要暴走的张九龄，生怕他盛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我没办法好好说！”张九龄一把甩开王九龙，眼睛里的红血丝更重了，他死死盯着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而变调，“林玖儿！我是你亲哥！我他妈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怀了孩子！一个人跑国外去生！你他妈告诉我一声能死吗？！啊？！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我就这么没用？！护不住你是不是？！”
他的质问，一声声，一句句，都砸在我的心上，比任何打骂都让我难受。我不是不信任他，我是太知道他对我的保护欲，太怕他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太怕……毁了他敬重的师兄，也毁了他自己的前程。
“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泣不成声，试图解释，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无力。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张九龄根本听不进去，他的怒火已经烧毁了理智，“你一个人受罪的时候想过我这个哥吗？！现在被人拍到了，瞒不住了，知道找我了？！啊？！”
他猛地又转向王九龙，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九龙！你看看！你看看她！再看看这孩子！像谁？！啊？！你告诉我像谁？！他妈的那鼻子那眼！跟张云雷那孙子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他妈就是个瞎子！我早该看出来！我早该问清楚！”
他气得在原地直转圈，突然又停住，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可怕的事情，眼神变得更加骇人：“等等！你当初为什么分手？！是不是他逼你分的？！是不是他知道你怀孕了不想负责把你甩了？！是不是他逼你打掉你不肯才跑国外的？！你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他妈现在就去宰了他！！”
张九龄的脑补让他自己的怒火达到了顶点，他认定了我是被欺负、被抛弃的那个受害者。他转身就要往外冲，那架势是真的要去找张云雷拼命。
“不是！哥！不是这样的！”我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哭了，冲上去死死拉住他的胳膊，“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要分手的！是我瞒着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我的喊声让张九龄猛地停住了脚步。他回过头，用一种极其陌生、极其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暴风雨前的可怕平静，“你再说一遍。”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但还是咬着牙，流着泪重复：“是我……提的分手。他……他不知道我生病了，也不知道孩子的事。是我……骗了他，把他甩了，然后自己走的。”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安安还在小声地、委屈地哭泣着。
张九龄脸上的愤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荒谬感。他像是听不懂我的话一样，看了我很久，然后又看了看王九龙，仿佛在求证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再隐瞒。我抱着孩子，瘫坐在沙发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将两年前如何查出白血病，如何收到匿名短信，如何害怕拖累他，如何用最残忍的方式逼他分手，如何独自出国治疗，如何在治疗中发现怀孕并冒着生命危险生下安安……所有的一切，断断续续地，和着眼泪，全部说了出来。
我说得很乱，很哽咽，很多细节都模糊不清。但足以勾勒出那两年我所经历的炼狱般的痛苦和绝望。
随着我的叙述，张九龄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震惊，到难以置信，最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心疼和苍白。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慢慢地蹲了下去，用手捂住了脸。
王九龙也红了眼眶，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所以……你不是培训……你是去……治病？……差点……差点死了？”张九龄的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带着剧烈的颤抖。
“嗯……”我哭着点头，“好几次……差点就挺不过来了……为了安安……才撑下来的……”
“你傻啊！！林玖儿你他妈是个傻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张九龄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他像是心痛到了极点，又气又恨又心疼，恨不得把我抓过来打一顿，又恨不得把我紧紧抱在怀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你哥啊！！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你凭什么自己一个人扛？！你凭什么啊！！”
他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形象可言。那是一个哥哥得知妹妹独自承受了如此巨大苦难后的崩溃和自责。
王九龙也抹着眼泪，走过来扶住张九龄的肩膀：“老大……别这样……玖儿……玖儿也是不想连累大家……”
“连累？！这他妈叫连累吗？！这叫亲人！！”张九龄猛地甩开王九龙，通红的眼睛瞪着我，“那短信呢？！谁发的？！老子查出来弄死他！还有张云雷！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连命都不要了？！啊？！你为他受了这么多罪，他呢？！他在干嘛？！他在台上风光无限！他知不知道你差点就回不来了？！他知不知道你为了给他生孩子九死一生？！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凭什么？！”
他对张云雷的怒火并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消失，反而转向了另一个方向——一种极致的嫉妒和不平。他心疼我付出的一切，而那个男人，却安然无恙，甚至可能早已oveon。
就在这时，我的公寓门再次被猛地敲响，不，几乎是砸响！那动静比刚才张九龄的还要猛烈，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林玖儿！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张九龄！你给我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嘶哑、急切、几乎破音的男人声音。
这个声音……
我的心脏骤然停止了一秒！
张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