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奶奶看着眼前三个沉默不语的大人,只觉得心头堵得慌。她疲惫地挥了挥手,语气干脆甚至带上了点不容置疑的赶人意味:
“行了,都别在我这儿杵着当闷葫芦了。看着就心烦。明天上午九点,我给老首长回话。在那之前,你们务必把商量好的结果告诉我。怎么选,你们兄弟俩自己去商量,自己去定夺。”
她说着,弯腰对偎在齐司礼身边的珠珠伸出手:“珠珠,来,跟太奶奶睡觉了。让你爸他们自己琢磨去。”至于小床上熟睡的谨文,她并没去动。
珠珠却猛地抱紧了齐司礼的脖子,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齐奶奶,语出惊人:
“太奶奶!让我去行不行?”
一屋子大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
珠珠却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数:“不管是爸爸去还是大伯去,都好辛苦好孤单的。我跟着去呀!我也可以的!《汤头歌诀》、《药性赋》,还有大伯常看的那个厚厚的、旧旧的《本草纲目》…我都能背下来了!我真的喜欢那些草药方子,比喜欢上学喜欢多了!我对医书过目不忘啊”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把自己最近的“事业”都摆上了谈判桌:“我拍戏就是为了赚钱,如果去整理我奶奶留下来的东西我会更卖力,虽然没见过她,但我对医学和奶奶的敬意绝对认真。我就不拍戏了!违约金…违约金…”她小眉头皱起,似乎在想一笔巨款,最后眼巴巴地看向齐奶奶,“太奶奶你先帮我赔了行不行?我以后长大了赚了钱还你!双倍!”
童言无忌,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瞬间打破了房间里凝滞沉重的气氛。
齐司礼下意识地收紧了抱着女儿的手臂。齐怀礼和柳卿卿面面相觑,脸上的怒气和愁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打乱了。齐奶奶更是哭笑不得,看着曾孙女那副“我很有用快选我”的认真小模样,心头那口郁结的气忽然散了。
齐奶奶看着她亮晶晶的、满是渴望的眼睛,原本沉重的心情竟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脸上的愁容渐渐化开,最终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带着泪光的笑容。
她用力地在珠珠额头上亲了一下,声音哽咽却充满了骄傲:“哎哟,我的小乖乖!真是我齐家的宝贝疙瘩!太奶奶的心头肉!”
她抱着珠珠,像是抱着最珍贵的希望,目光却望向虚空,仿佛在与电话那端的老首长,亦或是与早已逝去的儿子儿媳对话,语气感慨万千:
“老首长让我提要求,说要给家里记功…可我怎么能要?怎么敢要?”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敬重与哀伤,“那是你们母亲父亲…用命换来的东西,是他们毕生的心血和坚守。要了功劳,岂不是玷污了他们的壮烈牺牲?咱们不能那么不识好歹,贪图那些虚名…”
但随即,她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抱着珠珠的手臂也收紧了些,仿佛找到了唯一正确的路径:
“可是…老首长让提要求…我就提一个,就提珠珠这个事儿!”她越说越觉得豁然开朗,语气也轻快了起来,“让珠珠跟着去,跟着学习!这真是…真是太合适不过了!这不算贪心,这是传承!是延续!你们父母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
她低头,用额头抵着珠珠的额头,喃喃道:“就这么办…就这么跟老首长说…我们不要功劳,就要这个小丫头,能有个跟在真正大家身边学习真本事的机会…这比什么功劳都强!”
这个决定,似乎瞬间化解了纠缠在这个家庭里的许多死结。这是一种无比体面且符合齐家风骨的方式,回应了老首长的“好意”。
奶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坦然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