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TTO,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留下真的好吗?”
跟在GIOTTO身后,和GIOTTO一同离开据点的斯佩多问。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对怜南的出现心存疑虑的人。
“我相信将她带回来的阿诺德的判断。”
GIOTTO微笑了一下,黑色的斗篷因风微扬,“况且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并没有说谎。”
“可是——”
“DEMON,你不觉得她和谁很像吗?”
斯佩多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后他再度开口,“……是的,那个女人和艾琳娜很像。所以我才更加担心她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
“我明白你的顾虑,DEMON。可是她一个人又能去哪里呢?阿诺德派人送来的调查资料你那里也收到了吧?”GIOTTO说着,眸中浮现出深深地怜悯。
因为拒绝为引起民愤、进而屡屡遭人暗杀,但皆暗杀失败的当权者进行“绝对预言”,怜南的族人惨遭追杀。为了使一族中能够进行预言的女性不落入魔爪,一族中凡是有战斗力的男性都加入了掩护着女性亲属与幼儿逃走的队伍之中。
结果当然非常之凄惨。大部分男性当场被杀,被抓的男性也依次遭到了残酷的公然处刑。被抓的女性要么自绝性命,要么就是与同样被抓的同族女性相互杀死对方。由于幼儿的身体孱弱,根本无法承受预言的负担,当权者威逼被抓的孩子进行预言也毫无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情报,只不过是白增冤魂。
像怜南这样逃过死亡命运的孩子和成年女性大约有十数人,但目前都下落不明。到处流浪的怜南天涯孤独,什么都没有的她拥有的只是自己的生命。
“……”轻叹自斯佩多的嘴角溜出。
“你想收留那个舞娘吗?”
“不可以?”GIOTTO笑着反问。
闻言的斯佩多没好气的挑起了嘴角,“我相信你的直觉。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我就对你做出的决定没有异议。”
“谢谢,DEMON。”
斯佩多一愣,复又一笑,“同伴之间不需要特意为每一件小事道谢。”
彼时,GIOTTO和斯佩多还以名字相称。“Prio”的概念还不存在。没有人会想到怜南的到来是此后种种恩怨的导火索,也没有人会想到GIOTTO与斯佩多会决裂,更没有人会想到斯佩多把GIOTTO的善良当作是软弱,并憎恨这份“软弱”长达百年之久。
“你疯了吗?!”
像要把疯狂的想法驱逐出面前之人的脑海一般,G用力的摇晃着怜南的肩膀。然而脸色苍白的怜南只是微笑着,璀璨而明亮的微笑着。
“这是我决定好
的事。”
“我要进行‘绝对预言’。”
“……!”
碧眸中沉稳坚毅的眸光确切的说明了怜南的意志不可逆转。G不是无法理解怜南的这份意志,但他怎么都无法接受怜南这么做的理由。
“……你真的要为斯佩多进行‘绝对预言’吗?”
一辈子从没有这么挫败过的G垂着头,看着自己和怜南的脚尖。
“不仅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彭格列的将来。”
言语之中,怜南不曾否认G所说的事实。
G伸手,像要把怜南勒入身体之中一样抱紧了她。
“……即使进行过‘绝对预言’后你就会死?”
眸光微暗,然而怜南回答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迟疑:“是的。”
任何事物都有其相应的代价,进行“绝对预言”的代价就是付出自身的性命。
一生一次的预言,怜南的母亲预言了一位青年会被73选中。当时尚且年幼的怜南因此失去了母亲。在后来一族遭到追捕的时候,怜南又失去了父亲。可以说遵照73的意志,实现73意志的代价就是不断夺取拥有特殊能力的这一族的生命。
“我们一族中从未有人后悔献身于73的意志。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献身。”
任由着G用力的把自己抱紧在怀里,怜南含着笑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我并不是为了73的意志,而是为了赎清我自己所犯下的罪过。”
“你没有犯下什么罪过!!”
“不,”怜南缓缓地摇头,“我确实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
目睹了母亲进行“绝对预言”后暴毙的景象,怜南便一直默默地祈祷着使用自己身体里的这份力量的一天不要到来。明知彭格列此时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自己应该进行预言,害怕死亡的怜南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了预言。
『要是你一早就进行了“绝对预言”,艾琳娜或许就不会死了……』
斯佩多的话不断地回响在怜南的耳边,艾琳娜惨死时的样子不断地浮现在怜南的眼前。只要一闭上眼,怜南就会看到斯佩多站在艾琳娜的棺木前,听到斯佩多的恸哭,以及那诅咒般撕心裂肺的怒喊。
『我永生永世、永远——不会原谅你……怜南!!!』
有着极度相似的脸孔,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习惯与相近的爱好,连声音都很是相似。可是斯佩多从来不会回头,好好的正眼看上怜南一眼。斯佩多的眼里永远只倒映着高贵圣洁的艾琳娜。
爱是毒药,蜜糖一般的毒药。吃下这毒药的怜南不敢发誓说自己没有在听闻艾琳娜的死讯时产生悲哀难过以外的心情,也不敢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取代艾琳娜在
斯佩多心中的位置。光是站在艾琳娜的身后,看着艾琳娜就足以让怜南产生嫉妒的心情。怜南越来越厌恶这样贪得无厌且不知羞耻的自己。
“想要解脱”。这样的心情一度促使怜南想要尽快进行“绝对预言”。然后抱着这种心情尝试着进行预言的怜南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如果不是那天G发现了怜南倒在房间的地板上,他后来也不会从怜南那里问出“绝对预言”的代价。现在更不可能和怜南进行这样的对话。
在发现自己一只脚踏进死亡深渊的时候,浮现在怜南脑海中的是后悔。内脏像要被挤碎一样的疼痛告诉怜南她这种程度的决心有多么的不堪一击。看着自己咳在手上的鲜血,怜南终于释然。
——不管有什么理由,只是为了他人而自行结束生命的行为都是愚蠢的。人的死只有在自己觉得有意义的时候才能第一次变得有意义起来。
怜南已经不迷茫了。她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道路,尽管那是通往死亡的道路。
“我不是在自暴自弃。我是打从心底想为他、想为彭格列、想为大家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