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晨露还凝在窗棂上,甄嬛支着身子坐起,只觉浑身提不起力气。
幸得今日逢着旬休,不必去景仁宫请安,否则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些探究的目光。
二八年华,谁不盼着心有所属?
只是入了这宫墙,身不由己。
前些日子被撤下绿头牌是无奈,却没料到真要承宠时,会落得这般境地。
她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眼圈又红了。
廊下传来脚步声,流珠进来回话:“小主,咸福宫的沈小主来了。”
甄嬛忙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哑声道:“请进来吧。”
沈眉庄一进殿,见她鬓发散乱、眼泡浮肿,便知传言非虚。
她快步上前握住甄嬛的手,声音里带着急:“嬛妹妹,这宫里的风言风语我都听说了,你……你受委屈了。”
甄嬛本还强撑着,被她这一问,眼眶一热,强撑着扯出个笑:“眉姐姐,我没事的。”
“只是……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遭。”话刚说完,那点强撑的力气便散了,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哎,你这是何苦呢。”
沈眉庄忙递过帕子,轻声安慰,“妹妹莫要伤心,以你的容貌才情,皇上心里定然是有你的。”
“不过是这次赶上皇上有急事,等下次再召你侍寝,保管能得皇上青眼。”
甄嬛哽咽着摇头,攥紧了她的衣袖:“可这脸面……往后在宫里,如何抬得起头?”
“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给的。”
沈眉庄拍着她的手背,“当年孝昭仁皇后初入宫时,不也受过冷落?”
“后来不照样母仪天下?你且放宽心,好好养着,总有云开月明的日子。”
甄嬛望着她关切的眼,心里稍稍暖了些,只是那委屈仍堵在喉头,哽咽着说不出话,只低低唤了声:“眉姐姐……”
沈眉庄叹了口气,握着甄嬛的手道:“说起来,我如今也还未蒙圣宠呢。”
“若是我先得了侍寝的恩旨,定会在皇上面前多提提妹妹的好,保准能让他记挂着来看你。”
甄嬛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声音带着哭腔:“姐姐待我这般真心,嬛儿……”
话未说完,又被一阵哽咽打断。
沈眉庄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你且放宽心,好好歇着。”
见甄嬛神色稍缓,才慢慢起身,理了理衣襟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你若是闷得慌,就让人来告诉我一声。”说罢又叮嘱了几句,才带着侍女缓步离去。
甄嬛强撑着起身相送,直到看着沈眉庄的身影消失在碎玉轩门外,才慢慢退回殿内。
崔槿汐端来一碗热茶,轻声道:“小主,沈贵人是真心疼您。”
甄嬛接过茶盏,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绪渐渐定了些。
她抿了口茶,低声道:“槿汐,皇上昨日是因青海急报才搁置了这事,终究是军国大事要紧,我怨不得旁人。”
“小主能这般想,便是通透了。”崔槿汐道,“只是这宫里,终究是凭恩宠立足的。”
甄嬛点点头,望着窗外飘落的几片枯叶:“我自然明白。”
“只是眼下这光景,出门总怕撞见宫人的眼神——他们纵是不敢多言,那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也如芒刺一般。”
流珠在旁接口:“小主说的是,昨日就有小太监在角门外探头探脑的,被奴婢赶跑了。”
甄嬛没接话,只望着案上的日历出神——眼瞅着就到十一月了,京城的风一日比一日凉,殿里都该拢炭盆了。
她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喃喃道:“天寒了……总得想个法子,让皇上能再记起碎玉轩才是。”
崔槿汐何等精明,见她这般,便知心思活络起来,当下不多言,只道:“小主慢慢琢磨,身子要紧,先垫些点心吧?”
甄嬛“嗯”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窗外,似在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