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依言挪过去，依旧低着头，手指轻轻绞着锦被边角。
皇上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噙着一丝浅笑：“不必拘谨，在朕面前，不用这般紧张。”
安陵容抬起头，眼神却很坚定：“臣妾……臣妾只是有些怕冲撞了皇上。”
皇上轻笑一声：“无妨，朕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便与她闲聊起来，询问她在宫中的近况，安陵容一一作答，虽仍有羞怯，却也渐渐放松了些。
亥时已过，养心殿内烛火昏黄，映得龙床锦帐泛着一层暖融融的光。
雍正指尖捻着茶盏盖，听着安陵容软糯的吴侬软语，眸色渐深，这才缓缓回神，指尖在盏沿轻轻一磕：“你可紧张？”
安陵容闻言，先是垂眸羞涩一笑，眼尾晕开一抹浅浅的红，这才抬眼看向雍正，声音带着几分从殿外冷风中带来的微哑，却更添了几分真切：“回皇上，臣妾更多是期待呢。”
她微微欠身，姿态恭谨却不卑怯，“伺候圣上本就是臣妾的本分，自当全力以赴。”
“更何况圣上仁厚，臣妾……实在不必紧张。”
雍正眉梢微挑，显然来了兴致，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朕为你？这话怎讲？”
安陵容喉间轻轻滚了滚，声音渐渐清朗，那吴侬软语特有的婉转调子，像浸了蜜的丝线，轻轻挠着人心尖：“皇上可记得康熙四十二年间的夏天？”
“那时浙江水患严重，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
“臣妾的母亲，当年便是靠着皇上部署下拨的赈灾粮，才熬过了那场劫难。”
她说到此处，指尖轻轻攥住了寝衣一角，眼底泛起一层薄光：“自打入宫，臣妾便一直想……”
“想好好伺候皇上，也算替母亲，替那些受过圣上恩惠的百姓，略尽一份心意。”
话说到最后，终究带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声音低了下去，脸颊也染上了红霞，雪白的肌肤衬着这点红，倒比殿内烛火还要明艳几分。
胤禛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
康熙四十二年的浙江赈灾，他确是亲自督办过，那时他还是雍亲王，日夜盯着漕运调度，生怕粮草迟滞半分。
没想到时隔多年，竟能在此处听到受惠者的心声。
他看着安陵容羞赧的模样，那点红霞从脸颊蔓延到耳后，像上好的宣纸上晕开的胭脂，眼底的真诚不似作伪。
沉吟片刻，他缓缓开口，声音暗哑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夜深了。”
安陵容心头一跳，立刻明白了意思，忙敛衽起身，依着侍寝的规矩，垂眸敛目，从皇帝脚侧匍匐入被。
似是害羞她闭着眼，但却又能清晰地闻到皇上身上的龙涎香，混合着淡淡的墨香，沉稳而安心。
雍正吹灭了烛火，榻上的帐子落下，隔绝了外间的光。
他躺卧时，锦被微动，带着一丝凉意。
安陵容似是下意识地往内侧缩了缩，却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按住了肩。
“不必拘谨。”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平和，“既入了宫，便是自家人。”
安陵容僵着的身子微微一松，黑暗中，她悄悄睁开眼，望着帐顶细密的云纹，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她知道，今夜之后，她的人生，才算真正在这深宫里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