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挥舞着小拳头一下又一下的砸在赵夜的脊背上，发泄心中不满。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闻着父母尸体腐烂的臭味，在阴仄狭小的罐子里待了两天，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已经到承受的极限了。
纵然他们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急着去催促他。
直到他哭累了、喊累了，情绪逐渐平稳下来，赵夜才转头对大家说道：“他叫赵凡，是我的堂弟。”
宋弘毅用尽量轻柔的语气询问道：“小凡，你怎么会在罐子里？”
赵凡不认识他们，躲在赵夜身后，紧紧攥着他的裤腿，警惕的看着众人。
赵夜轻拍他的后背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害怕，这都是自己人。
赵凡深吸一口气，这才怯生生开口：
“是阿爸阿妈让我躲在里面的，他们说如果没有人把我带出来，一定不能打开这个盖子。刚才我蜷缩在里面四肢有些发麻，微微活动了一下，后来听到开门声我就不敢乱动了。被你们发现也是因为听到有人叫阿夜哥的名字，我才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原来如此。”宋弘毅了然的点点头，不由得一阵唏嘘，能在嬴勾的眼皮底下活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
“他怎么会没发现你？”姬媱有些不解，别说嬴勾了，就连她也差点被蒙蔽过去。
“这是养尸罐。”赵夜解释道：“我们寨子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个这样的罐子，小一些的养兽尸，大一些的养行尸，为的是让尸气积攒在罐中。我们小时候每日都要进罐子里待上两个小时，长年累月让尸气浸染身体，这是基本功。”
姬媱恍然。
原来是生人气息被尸气覆盖了，没有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毫不起眼的破罐子上，这才让赵凡躲过一劫。
“小凡……”赵夜蹲下身，一脸严肃地问道：“你见过我阿爸么？”
“大伯……”赵凡拧紧眉头回忆，最终摇了摇头：“出事前见过一面，后来就不知道了。”
“寨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们都遭遇了什么？”姬媱蹲下身，一段静心咒顺着她的指尖钻入赵凡眉心。
毕竟是个孩子，心性不稳，让他复述族人被屠杀的过程无异于剜心。
赵凡抬头看了一眼悬吊在房梁上的三具尸体，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那天下午，阿爸从山上挖笋回来，还高高兴兴地说要给我炒腊肉吃。”
“做饭时，大伯突然从隔壁冲了出来，跟阿爸说好像有外人闯进来了，他要去后山看一看，让我们警惕。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大伯。”
“一开始阿爸没放在心上，只当大伯是小题大做。直到从别的寨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才让大家警惕起来。”
“阿爸让我呆在家里不要乱跑，就带着青壮年说要出去看看。天黑了之后，寨子里只剩妇孺，大家都不敢开灯，害怕引来坏人。”
“后来我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后半夜的时候阿爸和寨子里的人跑了回来，叫喊声吵醒了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着他们。”
“阿爸回家以后，直接就冲进房间把我抱起来放到罐子里，并且告诉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还说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大伯，就让他赶紧出山。”
“我刚进罐子不久，就听到门被撞开的声音，之后就是一阵打斗，阿爸阿妈还有阿姐的惨叫声持续了很久。我缩在罐子里，想起阿爸交代的话，用手捂着嘴，哭都不敢哭，害怕被坏人发现。”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只是没日没夜的睡觉，直到被你们发现……”
根据他的说法，寨子出事前赵夜父亲就已经离开了，下落不明。
“或许你父亲是早有预料，带着魃离开了？”白野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赵夜坚定的摇了摇头：“老祖将自己炼成魃就是为了护佑我们，现在寨子被屠戮，他怎么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