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跑出来一个身影,翠儿急急冲过来,哭泣着回道:“奴婢在!小姐...小...”
“你怎么样?”桑乐抓住她上下打量一番,“没事吧?”
她衣衫完整,身上也没见着伤,似乎没什么事。
翠儿却哭个不停,哽咽道:“奴婢没事...小、小姐,阿...阿乐...它...”
桑乐只觉一股冷汗从后背淌下,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有些害怕地开口:“阿乐怎么了?”
“它...它...”翠儿哭得停不下来,连话也说不出,只摇着头看向里面。
桑乐抓在她胳膊处的手倏地失了力道,脚下踉跄两步,还没稳住身形就往里面急急跑去。
原本屋檐下拴着阿乐的地方,只剩下一截断掉的绳子。旁边还有被打翻的瓷碗,没吃完的肉洒得满地都是。
她在这边唯一能得到分慰藉的,就是这条狗,所以吃穿都给的最好的,连给它垫窝都是用的上好的锦被。
如今那丝绸也被粗暴地从小木屋里扯了出来,上面还残留着几簇棕黑的毛...
咚——
食盒重重摔下,盒盖散开,里面骨碌倾出一段段剁得整齐的骨头。
“小姐...”翠儿跟了过来,给她引路,“在这边...”
桑乐脚如灌铅,跟着进了屋。
窗户下的软榻上,阿乐静静地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她轻轻地跪在旁边,看着面前胸口剧烈起伏的狗,轻轻擡起手,却不敢触上去,只不停地颤抖着,问:“阿乐...你、你怎么了...?”
阿乐浑身是伤,原本紧紧地闭着眼,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虚弱地睁开眼,里面一片混浊,似乎等了她很久。僵硬地蜷着的尾巴也没再动起来,后腿轻轻地挣扎了下,浑身抽搐起来,口中吐出一滩带着血的白沫。
“...阿、阿乐!”桑乐轻轻唤了它一声,看着它被包得严丝合缝的身子,慌得声音都在颤抖。
翠儿跪在旁边哭着说:“小姐离开后没多久,奴婢就听到阿乐在叫。奴婢急忙过来,却看见院门什么时候被人打开,阿乐的绳子也被割掉,正追着个身影猛然冲出院子。等奴婢好不容易追上时,它已朝着主院的宋丞相扑了过去...”
颤抖的手终于抚摸上唯一没受伤的额头,平时活泼的狗却连擡头的力气也没有,只吃力地眨了眨眼。
“宋丞相险些被伤到,当场震怒,下令让人杖杀阿乐。”翠儿又哭起来,“奴婢身份卑微,只得磕头央求管家说几句好话...可、可那些人已经打了许久...奴婢已将阿乐身上的伤处理过,又请了大夫来看了,只是它受的伤实在太重...”
桑乐没作回应,伏下身和阿乐贴着额头,轻声道:“乖孩子,我捡你时,你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我知道,你这回也能挺过去的,对吗?”
阿乐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呜咽声,伸出一截深红的舌头,像往常那样舔了舔她脸颊,却没舔两下就垂下头。
黏稠的血沾在桑乐脸上,她努力瞪着眼睛,望着眼前起伏渐弱的身体。那上面泥土混着血迹,粘在原本厚实的皮毛上,早已被风吹得半干,皱巴巴地粘在一起。
过了会儿,重伤的大狗四肢一阵猛烈抽搐,随即僵硬地停了下来,起伏的胸膛也不再跳动。
桑乐慌张地拿手抚上它脖子,未触到一丝脉搏跳动。她瞪着通红的眸子紧紧盯着它的双眼,那双漆黑的眼睛却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再也没有了回应。
“小姐...”翠儿看着她停下来的手,小声劝道:“小姐,阿乐它已经、已经死了...小姐...小姐?”
面前消瘦的人一动不动,一双大眼里蓄满了泪,却迟迟未落。她神情恍惚,面如死灰,是从未见过的模样。
翠儿慌张地又唤了两声。
过了好一会儿,悲痛的人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乌黑的眼珠缓缓转了转。
啪嗒一声,一颗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和脸上的血渍混在一起,重重地坠在手背上,泅出一片浅红。
桑乐眼前一片模糊,忽然抽了口气。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累积了很久的东西瞬间崩塌,败如山倒,溃不成军,划破五脏六腑,苦涩饱满地流出来,层层叠叠,迅速涨满整个胸腔,噎住绷紧的喉咙,想要喷涌而出。
她努力张大嘴,想将那个东西吐出,最终却只能无助地趴在榻边,声嘶力竭地发出悲怆的恸哭。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知道自己算不上聪明,从小也没人教过她要怎样待人,便只能对身边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好,就算委屈一点也没关系,只盼望用这份真心也能换份真情。
可是为什么?
到头来仍是孑然一人,太子、皇后、温知意、宋子珩...每一个接近她人,都带着另外的目的。
她好想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哪里做得不好?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