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乐没什么精神,便浅浅地睡着。
睡得却很不踏实,眼睛一闭上,就想起小芸那副可怖的惨样。
想来时浑身都被汗湿透,勉强撑着坐起来。
擡眸看一眼窗外,天又黑了。
她这一天竟是在睡梦中度过。
翠儿听见声响,端着温好的粥进来,扶着她小口小口地喂了半碗,看她面色虽还是苍白,却有了点血色,才放下心来,说:“郡主可感觉好些了?”
桑乐舔了舔唇,点头道:“嗯,再给我吃点。”
一开口,才听出声音已有些哑了。
翠儿听她说还要,脸上笑起来,又盛了一碗,道:“先喝点粥,厨房炖着汤,一会儿给您端过来。”
桑乐默不作声地点头。
翠儿又从一边的保温桶里端出碗中药,放在桌边,许是怕凉了,又用盖子盖上。
她动作娴熟,且分类得当颇有条理,一看便是手脚灵活常服侍人的,比起小芸那笨手笨脚的好了好几倍。
桑乐不禁想,怎么身边的贴身侍女竟是小芸。
不情不愿地喝了大碗中药,翠儿才说:“温小姐来了。”
“知意来了?”桑乐从碗里擡头,眼中闪着光,“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怕你见着我,高兴得连粥也吃不下。”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婉转女声,温知意端着托盘进来,坐到她旁边,“你怎么样了?”
桑乐脸上露出笑容,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天热贪凉,闹了胃。”
翠儿将将瓷盅从托盘里取出放在桌上,随后退了出去。温知意打开盖子,从里面盛了碗金灿灿的参汤端给桑乐,道:“去年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让你别贪,你偏不听,那时便吐过一回,今年还这样...你那宋大人也不劝劝你?”
桑乐接过参汤抿了口:“你怎么一来就提他。”
温知意轻叹一声:“我不过是以为你有了郎君便不用我再牵挂,结果还是这样不懂爱自己的身子。”
“知道了知道了。”桑乐失笑,“他那样忙,哪里有空天天过来。”
“哦,看来是已来过了?”温知意挑了挑眉,“那这么说,先前两人的芥蒂也说开了?”
“先前都是误会,他看见我与君梦闲在一处,心中醋坛子翻了。”桑乐说起这事脸就有些红,小声道,“你别看他一副冷面郎君的模样,暗地里竟这般小气。”
温知意看着她脸上甜蜜的笑,眸中笑意淡了些,道:“你们之间的事,我可没兴趣知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桑乐又偷偷笑了下,低头找着汤里的鸡肉,一天没吃东西,她有些饿。
过了会儿,温知意又说:“对了,今天东宫怎么这么清静?主院也没亮灯,殿下还没回来?”
“没。他近日似乎十分忙,一直在外面,偶尔回来也是一两天就走。”
阿乐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闻着肉汤味在桑乐脚边打转。桑乐索性将它抱到矮榻上,从碗里挑了块鸡肉给它吃。
“那殿下去哪里了你可知道?”
阿乐将肉吃完,也不主动争抢,乖巧坐在旁边看着桌上吃剩的骨头直流口水。
“说是去南部,具体的我也没问...”桑乐漫不经心回她,又捡了块肉放在小狗旁边,忽道,“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关心爹爹?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看太子的?”
温知意面色一僵,转而又笑起来,说:“这不是看你可怜嘛,若是殿下在府上,也不用一个人吃饭不是。”
向来都是一个人吃饭的桑乐撇了撇嘴。
她神情有些沮丧,温知意却没看见,又说:“听说你这儿有个丫鬟,不堪受你打骂,昨夜投了湖?”
“谁说的!”桑乐大惊,“她自个儿失了足,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况且,我何时打她骂她了?”
“这我怎么知道。宫中又没有不透风的墙,传多几遍,谁知道能传成什么样儿。”
“我!”桑乐啪地放下筷子,“待我明日出去了,非得问出来是哪张嘴造的谣。”
温知意嗤笑一声:“你去问,岂不更让人以为你欲盖弥彰。”
桑乐气得咬牙切齿:“这些奴才,我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好了好了,不过让人闲言碎语几句,你往日听得还少了。”温知意扯开话题,看着坐在一边的狗问:“这小东西哪里来的?”
桑乐撇了撇嘴,将捡狗的事与她说了。
温知意垂眸看着那小畜生,浑身漆黑,眉毛却是金色的。不禁挑眉道:“你说捡它时才巴掌大小,如今却已这么大了,东宫的伙食忒好了些。”
桑乐碗中没肉了,索性拿筷子伸向瓷盅,从里面又挑出肉分食给阿乐,看着它津津有味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它不挑食,自然长得快。”
“能与郡主同食,谁还敢挑。”温知意伸出手摸向阿乐头顶,另只手拾起桑乐剔光肉的骨头扔到它嘴边,“不过啊,这毕竟是只狗,是狗就得啃骨头。”
桑乐不以为然:“跟着我只管吃肉,不必啃骨头。”
手中骨头被吃尽,温知意又拿了一支放到小畜生嘴边,等狗嘴要碰上时,却故意移开,再追上去,又移开另一边。
如此往复几次,她似乎得了趣,才终于将骨头扔在凉席上,嘴角勾着笑,说:“你看,狗就是狗。”
桑乐摇了摇头,任她玩耍,低头认真吃东西。
“啊!”
没过一会儿,却听见温知意尖细的叫声。
阿乐被这声音吓得缩到了主人身边,呜咽着趴下,盯着对面花容失色的女人。
温知意擡起手,指尖被深深的齿印划破,沁出鲜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