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不用不用。”桑乐忙道:“爹爹今日特地吩咐过,若是我那边热了,就来这间乘凉,他这间屋子的凉道挖得比我那边深。而且他也说了,要是你哪天来了,让我好好招待你,这处又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来就来了,不必介怀。”

已经在屋内待了许久,宋子珩也不认真计较,便在一旁坐着。喉咙有些发干,又倒了水来喝。

桑乐捋顺裙子上的褶皱,下地走了过来,趴在桌上朝他扬起下巴。

男人唇角弯了弯,将空了的杯子倒满,给她喂水。

冷茶入喉,讨水的人才想起来害羞,转身在房中徘徊踱步。

就这么干对着实在尴尬,得找些话题来说才好。

桑乐想了想,目光转向书桌,高兴地走过去。

宋子珩看着她雀跃地拿着个盒子拿过来放在面前,神秘地对自己说:“送你一个好东西!”

“又要送我什么稀罕之物?”男人看着那盒子,“你送我的东西家里已放不下了。”

“再多一个也无妨。”桑乐神秘地笑着,“你猜猜看里面是什么?”

盒子算不上华贵,反倒有些古朴的陈旧,长长的,不算大。

宋子珩猜:“难道是折扇?”

桑乐摇头:“不对。”

“那..是茶针?”

“也不对。”

“书签?”

“不对不对。”桑乐没等到正确答案,也不想再让他胡猜,干脆将盒子拿到面前,边拆边道:“听人说,大周第一公子不单才华出众,连琴棋书画也颇有建树,正巧我得了此物,不如借花献佛,博君一笑。”

男人听着她口中调侃忍不住发笑,眉梢轻挑看着她手中动作。

下一瞬,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这个是爹爹给我的,虽只是个寻常的乐器,但有些来头。”桑乐取出盒子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上,声音转小,“听说是以前某个砍了头的大臣家搜出的赃物,后来却辗转流到了宫外,爹爹前些日子碰巧在一个古玩店里看见,便买下来了。他给我时还说若我学不会,便拿来送你,你的乐理不错,倒不至于浪费,我想了想也是,干脆...子珩?”

桑乐擡眸,蓦地看见男人惨白的一张脸。

深灰色的眸子里满是痛楚,宋子珩盯着她手中握着的玉箫,一些本以为早已深埋的记忆尖锐地袭来。

有个纤弱却坚韧的背影,沐在西北猛烈的狂风中,长身玉立。

她衣着单薄,脸也已经模糊,唇角却带着温柔的笑。

桑乐第一次看见男人红了眼眶。

顷刻间,那张向来淡漠的双眼盈满痛苦,那痛似乎让他窒息,突起的喉结上下来回滚动,试图将什么东西咽下。

“你怎么了?”桑乐有些慌,将东西放下去扶他,“哪里不舒服吗?”

“无事...”宋子珩擡手挡住,目光未从那箫上移开,道:“这箫...”

桑乐却不在意,仍关心他:“你突然怎么了,有没有哪里痛?小芸!小芸,快去请大夫!”

“不必。”男人抓住欲离去的人的手,继续问:“你说,这箫是哪里来的?”

桑乐看着桌上玉器,道:“爹爹给我的...怎么了吗?”

太子...

男人收回目光,视线不知落在何处。

桑乐见他沉思着,等了会儿仍没反应,小声唤了句:“子珩?”

啪——

一声脆响,男人手中迸出血珠,握在掌心的杯子被捏得粉碎。

“你...”他眼中骇人的目光让桑乐哑然失声,连关心也忘了。

这眼神,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轰地一声,远处一道惊雷砸下。

白光闪过,她莫名地想起某天在城外的客栈里那个差点掐死她的丑八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雷声将宋子珩的思绪拉回。

他看着眼前的人惊慌的脸,才恍然自己的失态,指尖轻轻松开,任鲜血从指缝滴落。勉强扯了扯唇角,说:“小时候练箫挨了先生不少打,所以对这物有些憎恶。”

桑乐自认不聪明,却也不是傻子。怎听不出这话有几分真,却没戳穿他,宫中人谁没几个秘密呢。

只是看着男人手心伤口,轻叹了声拿帕子沾了水给他轻轻擦了一遍:“这边没有伤药,你等一会儿,我让小芸去取,伤口有些深,得好好养几天。”

“不必,我回去了再擦也一样。”男人站起来,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抚着她侧脸,“对不起,吓到你了。”

桑乐有些委屈,本想发作一通,却看到他的脸就消了气,决意做个体贴的爱人。只努了努嘴角道:“等你哪天想说了,我会好好听的。”

宋子珩眸光一片灰暗,心底将她这句好好听默念一遍,唇角噙着抹淡淡苦笑,深深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又恢复那副翩翩公子的清冷,说:“那我先回去了。”

雨还下着,桑乐知他无心再留,便没再劝,只唤来小芸拿伞将人送出去。

暴雨势急,路上已积了不少水。

宋子珩心中有事,脚上靴子湿了大半也浑不在意。

他腿长步宽,小芸在旁给他撑伞跟得有些吃力。

男人见状,道:“你将伞给我就回去罢。”

小芸却未交出手,说:“少爷手上伤重,须得尽早处理才是。”

宋子珩蓦地转头看着这个不起眼的丫鬟,难怪他总感觉在里面时一直有人默默盯着。

“这是金创药,涂几次就能好得差不多了。”小芸递给她一个药瓶,又关怀道:“不过是见了件旧物,少爷便如此失态,若是让老爷知晓,只怕又要生气。”

男人仍看着她,没说话。

他本就生得冷俊,个子又高,低头盯着某个人时,强大的气势直教人擡不起头。

小芸懦懦道:“不过少爷不必担心,奴婢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雨幕朦胧,一主一仆站在树荫下停了会儿,似乎说了什么,侍女似乎笑了笑,随后将伞交到男人手中,目送他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