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对小儿女跳崖,刺客赶到时,只听得呼啸的风声。
“爷,他们跳崖了,怎么办?这样高的山崖落下去,我看是没法子生还。”下属瞥了一眼夜雾遮蔽的山崖,开口。
为首的男子皱眉,深思片刻:“找!将军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我就得提头去告罪!”
“可是崖底这样深,若要平稳行至山脚,恐怕得几个时辰。”
“喊上弟兄,分头行动!”
“是!”上峰执意要寻人,下属便不再劝了,他们立时往四周探寻下山的路,好赶在天明之前,找到谢青的尸骨。
……
沈香与谢青往无涯的峭壁,不断下坠。
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想惊呼出声,又觉得风太狂了,割得人眼皮发疼。
好在谢青居她身下,她伏于郎君胸口,不至于邪风入口鼻。
会死吧?会粉身碎骨吧?
她仿徨睁眼,小心窥视谢青。为何郎君还是端着温文的笑呢?他不怕吗?
沈香其实并不害怕死,如若不是想撑起“沈家”的那一口气在,她便是立时坠入地狱也无所谓。
特别是今时今日,还有谢青作陪。
她不寂寞啊,心尖子悄悄升起若有似无的窃喜。
沈香再次靠上郎君温热的胸膛,闭上了眼。
早说过,谢青爱洁、爱俊俏,既如此,他怎可能让自己的死相如此凄惨。
坠势愈发迅猛,那风刃似要划开衣袖,吵得人耳朵疼。
“嗯……”谢青沉吟一声,一手护着身上的小娘子,一手探至后腰,解开束在腹上的那一条软绸带。
“哗啦”一声,衣袍尽开,似兜网一般朝上翻卷,裹住沈香。
不过一瞬,柔软的细鞭随他的动作逐一甩开,四散出数条赤金色的韧带子,月华下,烨烨生辉。
谢青撼臂,轻巧扬鞭。软鞭很牢固,多条金丝拧成的一束绳索,缠手极了。似是活的,极为好使,竟听从主子吩咐牵丝攀藤,勾住崖壁上的无数枝蔓,暂缓了冲势。
就这般,谢青借助长鞭,一点又一点悬住了枝桠,虽行进困难,但好歹攀藤附葛落地,不至于摔成一滩烂骨糜肉。
只是最后一段崖路,他无法寻到缠络的枝藤。
谢青叹息,决意孤注一掷。
罢了,是命数。
他不管不顾,执意抱着沈香,往下摔落。
“砰!”
扬起一阵风尘,沈香压在郎君肉身之上,完好无损,没有伤筋动骨。
倒是郎君成了垫背的被褥,一下凿入荒草地中,伤得就没这样轻了。
“您、您怎么样?!”待沈香手忙脚乱爬到一侧时,谢青才缓过神来。
他想开口安抚小娘子,奈何头一偏,竟捂住胸口,吐出了一口血。
一笑,他唇齿间全是血。
真狼狈。
本该是仙姿玉质的郎君,眨眼间风骨尽损,被迷眼的红梅染透。
到处都是濡红,落在谢青白皙的颊上、腰腹肌理,触目惊心。
见状,沈香眼泪夺眶而出。她哽着嗓子,轻轻催着谢青:“您伤得这样重,我能做些什么吗?您别睡过去,指点指点我吧……”
“小香,别哭。”他蜷指,帮她细细掖去眼泪。
不知为何,谢青起了意,竟缩回指节,将那几滴泪,抵入唇间。
一抿舌,哦,原是苦涩的泪,比血的味道好些。
谢青又想笑了,只是一勾唇,胸口就弥漫起寸许疼痛,丝丝缕缕,牵动手脚。
他这样脆弱,为了不教沈香担忧,他勉力在凝眸子里的光,不使眼神涣散。
沈香怕极了,她颤抖手脚,为谢青擦拭唇角的血迹。
她不知该如何为谢青疗伤,只能勉力搀起谢青,往附近避风的洞xue里藏。
一个娇小的姑娘如何能掮得动成年郎君?她不能倒下,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一点点带着谢青往暗处走。
好在沈香精疲力尽之前,他们抵达了洞口。
放下谢青,她才发觉,他的身上有好多伤痕,绵绵洇出鲜血。
这样流血,他会死的,要找草药止血。
沈香想起自己曾看过医书,晓得一些医理。
方才洞口的草垛子里,似是长着野生的三七草。
三七草的根须与草叶均可可入药,能止血镇痛,还能疗跌打损伤。往常止血的金疮药也常添此等药材,不过具体得多少斤两才能让伤情见效,沈香不是大夫,实在不懂。但好歹有暂缓伤痛的药材,她得取来。
如今是夏末,正好三七草结红果,虽不是根须成熟时,但应当也生出寸许蒂。
沈香顾不得许多,她小心挖出三七,不损伤地底下任何一段根须。纤细的指尖被沙砾破开口子,殷红的血渗入焦黄色的泥土,融于药草中。
她把野三七全须全尾挖出来了,心间欢喜极了。
沈香赶忙回到谢青身边,怯怯地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