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扬的手,终是缓缓地垂落,匕首脱了手,落于地上,发出了“哐啷”一声轻响。
“若是可以,我宁愿当年死在那战场之上,随了爹娘而去,也不愿欠下你这笔情债。如今,你我恩怨一笔勾消,他日再见,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罢,她转过了身子,微仰着头,向着外头走去。
侍卫和小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与她一道儿走向门口。
“我求求你们,让我见见我爹吧,我只说一会儿话,不会……”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苦苦哀求声。
那声音很熟,她想,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吧。
停下步子,她站于牢内隐于一角,听着外头传来的轻泣之声。
“官爷,我求你了,我不说话,让我见上一眼便好,让我给他送些吃的。我爹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也差,这牢里的湿气他怎受得了啊。官爷,我求你们了……”
她,到是个孝顺女儿,心肠歹毒的秋鸿亭,却有个菩萨心肠的女儿,说了出去,又有谁信,只是偏生,她却信,与宛音相处了这些年,她的性子,她是最为了解的。
闭了闭眼,喉头便像是梗着什么,吐不出也咽不下,憋得她难受得紧。
深吸了口气,她提了步子,僵了许久,才终于落下,迈出了一步,而后又是一步,坚定的迈出了天牢的门口,站于明晃晃的日头之下。
那四处求助无门的女子看到她,呆了一呆,愣了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你,锦容?!”她怔怔地出了声,看着锦衣金凤钗的容善,蓦然地瞪大了双眼。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还不下跪!”门口挡着她的侍卫听到她的轻语,大力的推开了她,冷眼瞧着她踉跄扑倒在地上。
容善只是沉下眉眼,柳眉轻皱,却又在瞬间舒展开,待再擡眼,眼中只余下漠然。
“皇后娘娘?!”秋宛音擡头,愕然地瞧着她,又是许久才冷下了眸子,垂下了头去:“民妇秋宛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说的极慢,似乎每说一个字便需耗去她许多的力气。
“起来吧。”容善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道。
秋宛音谢了恩,这才缓缓起身,垂头站着。
容善只是打量了她一眼,又拢了拢披帛,向着马车而去。
两具身子,在苍凉肃穆的天牢门口相会,而后错身而过,仿若两个陌路之人,丝毫都未有关联。
“娘娘!”
当她的手,轻攀上马车厢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的凄婉叫声。
她收回了正要踏上矮凳的脚,站于马旁,却未回过身去。
“娘娘,请娘娘开恩,让民妇见见父亲吧。”秋宛音在身后凄凄而求,那如哭似泣的音调,惹得她亦忍不住一阵鼻酸,眨了眨,好不容易才收回了渐起的湿意。
抓着马车厢壁的手紧了紧,险些折断了长甲,隐隐传来的一丝痛,才令她回过了神来,松开了手掌。
回过身,便见宛音在十步开外处,直挺挺跪着,双眼含泪看着她。
“你该知晓,他是因何而被打入天牢的,他人不知,你做女儿的,难道也不知他心里的盘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