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慧娟披头散发跪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抽泣。
她见到梁树,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死死拽着他的校服袖子,“梁树,你快跟你爸爸说,你会改的啊!”
“怎么了?”梁树还一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
他搀扶着段慧娟把她拉了起来。
“你电脑里的那些东西……”梁来金阴沉着脸走近他,冷哼一声,“还有脸问?”
梁树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己的房门。他看到一贯喜欢闷在房间里的梁林缩在门与墙的夹角,脸上第一次出现紧张与无措。
梁林的电脑突然死机了,于是去梁树的房间,想用他的电脑查学习资料。
恰好梁来金在家,看到梁林进了梁树的房间,便问他要干什么,梁林如实回答。于是梁来金也进来了,他正好想看一下股票信息。
梁树没有锁门的习惯,电脑也没设任何密码,梁林轻而易举就打开了他的电脑。
没删掉的历史搜索记录里,陈列着大量同性网站与令人不解的词条,浏览记录里的更多。
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格外刺眼,梁来金越往下翻脸越沉,一怒之下直接把电脑显示屏砸了。
“两个大男人搞,你不觉得恶心吗?”梁来金擡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快说你错了,快说啊!”段慧娟急得眼睛都红了,在一旁心疼地看着梁树,但就是不敢上去拉。她就是这样温柔又懦弱的人,在家里从来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脸上顿时如同被灼烧一般痛,然后开始发麻。梁树侧过脸,“我没错。”
梁来金又踹了梁树一脚,吼道:“这不是变态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他像小时候那样拿皮带抽梁树,而梁树咬着牙,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
“别打了,别打了……”段慧娟竭力压抑的哭声在梁树耳边仿佛放大无数倍,连带着耳膜也嗡嗡地发疼。
梁来金打完还不解气,“我再问你一遍,你改不改?”
梁树梗着脖子说“不改”。
梁来金气得手都在发抖,又开始指着段慧娟的鼻子骂:“看你生的好种!都是你把他惯成这样的!”
梁树看不惯他总是把一切归咎于段慧娟,当即反驳:“我这是天生的,要怪就怪你姓梁的基因不好!”
于是又换来一阵拳打脚踢。
最后梁来金打累了,终于偃旗息鼓,撂下一句:“你再犯病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话并不夸张,梁树相信,梁来金犯起混来真的能把他的腿打断。
小时候,稍有不如意,梁来金就用皮带抽他,玻璃杯砸他,拿身边一切用着称手的东西作为家庭暴力的工具。
所幸梁树皮实,身上没留什么明显的疤,不然招飞选拔连初选都过不了。
“我死都不会改!”梁树倔强到底。
冲突一次比一次激烈,最后一次,梁来金气急败坏地让他滚出这个家。
于是梁树真的滚了,从学校退学,放弃了明年三月的招飞定选,带着存了好久的三千块钱,坐上离开家乡的火车,独自去往陌生的城市。
反正他成绩本来就不好,继续上不上学都无所谓,而招飞定选究竟能不能选上,也是没有定数的事。
那时的梁树对于结果并没有那么执着,路有那么多条,也不是非要去当飞行员不可。
直到现在,梁树回想起当初的选择,也不会悔恨不已,最多只是觉得有点可惜。
如果那时再忍一忍,也许能有另一种人生。
和喻岭成为合租室友的那天晚上,梁树请他吃最喜欢的那家烧烤。
两人坐在露天的烧烤架前喝酒吃肉。梁树对新室友表示关心,好奇地问喻岭,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看到过喻岭身份证上的地址,知道他的老家是一座非常出名的宜居城市,牢牢占据国人最想定居的城市3。
所以他不明白这里哪一点吸引喻岭,是快节奏的生活,高昂的房价?还是拥堵的交通,无常的天气?
“工作调动。”
喻岭神色有些冷淡,显然不想多说。
“你呢?”
梁树咬了一大口烤鸡腿,又灌了口啤酒,浑不在意地说:“哦,我和我爸吵架了,不想在家里多待。”
喻岭:“离家出走?”
“算是吧。”
不久前,梁树刚被上一任房东敲诈了好几千,接触尚不深时,他在喻岭眼里的形象就是一个脑子笨笨的叛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