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这橘子从哪拿的？”
“桌子上啊，还能哪里，我看那里还一大堆，也没人吃，就顺手拿了一个，补充补充水分。”
“你要不要？”
一菲将一半橘子递到曾小贤面前，曾小贤低头看着面前的橘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不了，你自己吃吧。”
“不要算了，我自己吃。”
一菲撇撇嘴，掰下一瓣塞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脸部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一股强烈的酸意瞬间席卷味蕾。
她猛地想起指路的工作人员好像提醒过一句“这橘子可能有点酸……”，当时她心急火燎，根本没往心里去。
想到曾小贤还在旁边看着，她极力控制住表情，迅速恢复了平静，甚至故意咂咂嘴，一边嚼着那酸倒牙的橘子，一边再次含糊地问道。
“真不要？这个……挺甜的。录了那么久节目，不渴？”
听到这话，曾小贤不禁咽了下口水。
刚才在台上高度紧张，现在已经结束了，被一菲这么一说，自己确实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真的甜？”
“不甜，别吃了。”
“喂，你刚才还说甜的。”
“骗你的，我自己都不够吃，要吃自己下车去里面拿，反正也还没开车。”
说罢，一菲强忍酸意，再次塞了一瓣进嘴里。
见此情形，曾小贤不再犹豫，一把夺过一菲手中剩下的另一半橘子，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毫不犹豫地全塞进了嘴里。
同时，他还挑衅似地朝一菲扬了扬眉。
然而，下一秒，他的面部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扭曲，眼睛猛地瞪大，一股极其强烈的酸意直冲天灵盖！
曾小贤刚想张嘴吐掉，却意识到这是在车上，只好猛地扭身扑向车窗，“哇”的一声把嘴里的橘子全吐到了车外。
副驾驶座上，早已悄悄吐掉橘子、正拿着纸巾擦嘴的一菲，看到曾小贤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指着他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得前仰后合，疯狂拍着自己的大腿。
“胡一菲！你耍我！”
曾小贤好不容易缓过劲，怒气冲冲地扭过头，对着笑出眼泪的一菲怒吼道。
一菲满脸无辜地摊开手，眼里却全是狡黠的笑意。
“我都跟你说了，‘不甜，别吃了’，是某人不相信，非要抢，我有什么办法？”
说罢，一菲忍不住，再次捂嘴笑了起来。
曾小贤刚想怼回去，视线却瞥见了她一菲胸前那张忘了摘掉的学校通行证，再联想到她刚才说的“提前溜出来”、“没喝水”的话，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只是悻悻地轻哼了一声。
“今天我心情好，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说着，曾小贤缓缓启动了车子。
一菲煞有其事地微微点头，“嗯，还好你答对了，否则这车也白洗了。我看你下次买辆灰色的算了，还能省点洗车费。”
听到她的调侃，曾小贤只是撇了撇嘴，随即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身旁的一菲，语气带着点小得意。
“怎么样，我今天也算是抛头露面了吧。”
一菲满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我猜你是想说，出人头地吧。”
曾小贤表情一僵，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强行挽尊。
“差不多。”
一菲斜眼瞅了瞅身旁的曾小贤，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你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问的题刚好都知道。”
“这也说明我经历丰富，否则我怎么会知道正确答案呢？”
一菲没有再接话，只是瞄了眼洋洋自得的曾小贤，便将视线转向车窗外，手肘搭在窗沿上，安静地看着窗外流转的夜景。
车内的氛围逐渐变得有些沉闷。
曾小贤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微微发白。
他小心翼翼地，飞快地瞄了一眼一菲被窗外光影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又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视线，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明天……”
一菲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内显得格外清晰，“你还要继续参赛吗？”
听到这个问题，曾小贤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更紧了。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只是低声回道。
“我…不知道……”
“……”
车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一菲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坐直了身子，面色显得有些沉凝，双手抱在胸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曾小贤察觉到她的情绪，心脏莫名地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
“一菲，你……你希望我继续吗？”
问完，曾小贤似乎也觉得这话太过直白，连忙欲盖弥彰地找补，“咳，那什么，就当是朋友的建议，让我…我参考一下。”
一菲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语气平淡甚至有些冷硬。
“不希望。我建议你见好就收。一百万，已经很多了。”
一菲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次轮到曾小贤沉默了。
他轻咬着下唇，心中思绪万千。
一菲注意到他瞬间低落的情绪和紧抿的嘴唇，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曾小贤的侧脸，然后再次将头转向窗外，眼神有些放空，愣愣地出神。
半晌，曾小贤突然毫无预兆地踩下刹车，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他利落地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一菲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回过神，看向车外曾小贤的背影：“你干嘛去？”
曾小贤没有回答，“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一菲刚解开安全带，手搭在门把手上准备跟下去，却看到曾小贤径直走向了路边一家便利店。
看到这一幕，一菲顿时愣住了。
随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紧绷的线条柔和下来，一个极其灿烂，了然的笑容悄然绽放。
然而这绝美的一幕，背对着她走向便利店的曾小贤，却浑然不觉。
一菲重新坐回座位，默默地系好了安全带，目光却一直追随着那个走进便利店的身影。
便利店内
曾小贤刚走到冰柜前拿起两瓶矿泉水，就听到收银台后的老板和老板娘正在热切地讨论着刚才的节目。
“老公，你说这个人明天会不会继续参加啊？”
“这我哪知道。要是我，我就不参加了。拿了一百万稳稳离场，多好！”
“为什么呀？”
“因为我已经有你了啊！”
老板笑得憨厚，“我放着到手的一百万不要，万一答错了怎么办？鸡飞蛋打！还是稳妥点好。有这钱，咱就能好好改善生活了，给你买几件漂亮衣服，再添个金首饰。”
听到丈夫这番话，老板娘娇嗔地轻轻掐了下他的胳膊，脸上飞起红晕，尽管没用力，老板还是配合地龇牙咧嘴，装作很痛的样子，眼里却满是幸福的笑意。
看到这温馨平凡的一幕，曾小贤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有羡慕，也有触动。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窗外停在路边的车，掂了掂手中的水瓶，迈步走向收银台。
“老板，结账。”
夫妻俩闻声抬起头，当看清来人时，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老板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手指着曾小贤，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就是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哎呀一下子忘了！”
曾小贤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眉宇间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得意。
“我就是你们刚才讨论的，赢了一百万的——好男人，曾小贤。”
老板激动地一拍大腿。
“没错！就是你！兄弟，我…我冒昧问一下，明天你还会不会继续答题啊？”
话音刚落，老板娘就没好气地拍了下老板的手臂，轻啧了一声。
“去！这哪能随便问？万一人家节目有规定不能透露呢？”
说罢，她转向曾小贤，露出一个极其友善又带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干笑两声。
“呵呵，不好意思啊，他这人就是嘴快。不过……你明天到底还会不会继续答题啊？”
老板娘最终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一旁的老板揉着手臂，轻声吐槽道：“还说我呢，自己不也问了。”
“啧。”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
老板瞬间紧紧闭上了嘴巴，做鹌鹑状。
曾小贤感受到两人炽热的目光，嘴角微微扯动。
曾小贤的视线望向窗外路边那辆安静等待的车，以及车里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
片刻沉默后，他转回头，看着眼前的夫妻，清晰而肯定地吐出两个字。
“继续。”
得到曾小贤肯定的答复，夫妻俩顿时喜出望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仿佛是自己中了奖一样，纷纷开口为曾小贤加油鼓劲。
“太好了！加油啊！”
“一定行的！我们都看好你！”
就在曾小贤掏出钱包准备付款时，夫妻俩却坚决地推拒，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这水我们请你喝了！”
“对对对！就当是我们提前知道内幕消息的报酬！必须我们请！”
曾小贤推辞不过，见他们态度真诚，只好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
“那…就谢谢老板，老板娘了！”
这份来自陌生人的，毫无功利的支持，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方才在车内的些许纠结和沉闷仿佛也被驱散了不少，胸膛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得意和力量。
他拿着两瓶水，走回车边，拉开车门。屁股还没坐稳，便将其中一瓶水递给身旁的一菲。
“给。”
一菲一脸淡然地接过水，“谢了。”
话音未落，她便顺手拧开瓶盖，仰头将水灌进嘴里，动作干脆利落。
“子乔刚给我发消息了。”
曾小贤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语气轻松了些，“说大家都在酒吧，要给我庆祝一下，让我们直接过去。”
一菲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然而，就在她拧紧瓶盖的瞬间，曾小贤望着前方，突然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坚定的语气，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
“我要继续。”
一菲握着水瓶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抖，瓶身表面的冷凝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她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而迅速的波动，像是惊讶，又像是某种早已料到的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担忧。
一菲没有立刻回应。
车内陷入了短暂的极致安静，只能听到窗外隐约的车流声。
最终，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没有看曾小贤，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