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小九。”
“小九。”
“小九……”
无数张或含笑或蹙眉的面孔浮现在脑海中，那些充满生气的，鲜活的，属于同一个人的面庞，有着不同的穿戴的打扮，有的和现代的他们很像，有的古色古香，还有的简直说不上来是什么材质和设计。
但他们都是一个人，和他关系匪浅的人，他关心的人，却不敢说出真心的人。
因为他害怕，他总是很警惕，像随时会受惊的食草动物一样旋转着耳朵，听着周围的风吹草动，无条件从所有向他示爱的人身边逃走。
似乎每个人都会对他产生极端的好感，而却说不清缘由。
这说不清缘由的爱慕非常可怕。
但他会拉着他的手问有没有被揍，惶急地检查；他会为受伤的他抓一只兔子，笨拙地生火烤到焦黑；他一开始很笨很笨，好像什么都做不好，但他不在意，只是对他露出一个让人心里软乎乎的笑。
他很快就对他心动了，却在追逐他的千年万年里，一个字也不敢说。
哪怕他后来已经羽翼丰满，没有他的保护也能自由翺翔天际，哪怕他知道他对他与对他人全然不同，他依然不敢吐露一个字。
他不能赌，不能赌上这千万年的信任，反正他也不会爱别人，那么同样不爱他也可以。
不同别人在一起，只同我在一起。那么不爱，与相爱又有何分别。
不同别人在一起，只同我在一起……
他沉在这不清醒的迷梦里，以第三人的视角旁观着那场持续万年的暗恋，却在电光照亮一瞬天际时，看清那两人的脸。
他浑身一个激灵。
“宗凛。”
“宗凛？”
担忧的声音和梦中渐渐重叠，宗凛睁开眼睛，却仍然看不分明。
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他的前额，他下意识擡手抓住。
“怎么烧得这么厉害……”那个声音低低道，可能是冰袋的东西贴过来，小心又温柔。
或许是温度逐渐降下来，他那烧起来的脑子终于开始正常思考。
从那天客串枪声响在耳边后，他就重复做一个梦，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周了。
“你杀青了？”宗凛沙哑的嗓音道。
“嗯，给你打电话，结果一直没人接。”
仍闭着眼的人哼出一声笑意：“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打了911啊。”谢长安随便道。
宗凛笑。
“我猜得到密码嘛……”
见他精神好起来，谢长安终于放心起身，打算去厨房煮点吃的。
然而边弄，边想起刚刚那人梦中的呓语来。
出了一会神，把淘好的米加冰放到冷冻室里，清洗完香菇木耳，放在食盒里摇晃，快速泡发。
冰箱里还有排骨，谢长安顺带不客气地给自己做了糖醋排骨，然后把冻过的米拿出来，加配料放进煮锅。
等粥开的功夫，他回到卧室，看见床头柜上的水杯动过，药少了两粒。
“感觉怎么样？”谢长安坐回床边的沙发上。
宗凛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谢长安，谢长安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宝蓝色的围裙。
一会还要炒一个青菜，他懒得解下来，单手支着下巴盯着宗凛，忍不住又伸手探了探温度。
宗凛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神色也恹恹的：“好多了。”
“唔。”
宗凛还想说什么，谢长安道：“生病了不要多说话，好好休息。”
他不知道从哪拿了几本杂志在那翻，宗凛时不时擡头看一眼他，渐渐在翻书声里睡着了。
这一次什么也没有梦到。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醒来时，天是黑的，窗帘拉了一半，外头的路灯上大约停着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叫声清脆。
烧应该是退得差不多了，否则不会闻到如此清楚的香味——热饭菜的味道，爆香的洋葱，清淡的粥香和浓郁的排骨，立刻唤起了他一日未进食的胃口。
宗凛悄没声地立在厨房门口，看着那个从容不迫解决一道道工序的背影，他总是这样，做个家常饭菜看起来也和在实验室操作高危化学品一样精确。
“你起来了？”没有回头，厨房里动静也不小，不知道他是怎么听见的，“衣服穿好再起来，别再冻着了。”
宗凛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踩着的凉拖。其实屋里又开着足量的暖气，他体温还偏高，在被子里捂久了，只嫌身上不够松快。
谢长安端着粥锅出来的时候，宗凛已经穿好了外套。
宗凛拿起勺尝了一口，温度是刚好的，香滑粘稠的白米粥加了清爽的香菇木耳碎，让饥饿的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