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未来的洛琪希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刻骨的、无法磨灭的仇恨。“我们,被那个人神,给欺骗了。在我的那个未来,人神,让我,染上了‘魔石病’。”
“魔石病?”崔辞忧的瞳孔,猛地收缩。他想起了刚才,她杀死那只老鼠后,所说的话。
“魔石病,是一种会使患者的身体,逐渐化为魔石的、不治之症。”未来的洛琪希,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叙述着这个恐怖疾病的定义。“这种病,只有用传说中的‘神级’治愈魔术,才有办法治好。”
“人类罹患魔石病的机率,非常非常的少见。因为,那种特殊的病原菌,并不会直接感染成年人。它会寄宿在感染者的体内,然后,只会感染到另一个,与母体相连的,全新的生命。”
“也就是说……”崔辞忧的声音,开始颤抖。
“就是胎儿。”她肯定了他那最坏的猜想,“这,是一种只有孕妇,才会罹患的,诅咒般的疾病。”
“魔石病的病原体,会以一种特殊的老鼠,作为传播的媒介。”她指了指刚才老鼠消失的地方。“不知为何,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的老鼠,对这种病原菌,拥有着天然的抗性。它们的牙齿,会因此,变成诡异的紫色结晶。然后,被这种老鼠咬到的任何东西,都会沾染上病原菌。”
“这种病,只会经由口腔进行传染,而且,病原菌本身,也非常的脆弱,无法在外界存活太久。顶多半天,就会彻底死灭。再加上它的感染力,本身就极其薄弱。所以,综合以上所有的条件,最终,会导致会罹患这种疾病的,只有在怀孕期间,不慎食用了被污染的食物的孕妇,体内的……那个尚未出世的胎儿。”
“病原菌,会在胎儿的体内,疯狂地成长。然后,就这样,代替原本的胎儿,将可怜的母体,从内到外,一点一点地,彻底魔石化。”
未来的洛琪希,每说一个字,崔辞忧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当她说完这一切的时候,崔辞忧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
“在我的那个未来……”未来的洛琪希,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崔辞忧的表情,“明天,也就是隔天的清晨,爱夏会在打扫庭院的时候,抱怨说:‘一大早就看到一只奇怪的老鼠的尸体,真是晦气。’”
“然后,大约两周之后,夏利亚的城区内,就会传来‘发现了罹患魔石病的野猫’这样的情报。紧接着,‘我’,就会开始原因不明地,发起了高烧。”
“‘我’,会变得一天比一天虚弱,最终动弹不得,只能一直卧病在床。直到有一天,当‘我’的脚尖,开始出现结晶化的迹象时,你,才终于意识到,那就是传说中的,魔石病。”
未来的洛琪希,睁开了眼睛,那双灰暗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与痛苦。“后续,你,崔辞忧,为了拯救‘我’,发了疯一样地,前往了整个世界上,唯一拥有‘神级治愈魔术’的地方——米里斯神圣国。”
“你本以为,凭借着你‘阿斯拉王国公爵’的尊贵身份,以及背后强大的伯雷亚斯家族的支持,再加上,你愿意用‘无吟唱的魔术模型’作为交换条件,这件事情,应该会很好解决。”
“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米里斯神圣国的当代教皇,早已经,成为了人神的使徒。”
“他拒绝了你的所有请求。最终,在绝望之下,你,强行闯入了神殿,杀了那个教皇,从他的手中,夺得了那卷记载着神级治愈魔术的卷轴。”
“其实,你当时也有想过,只是将内容,快速地摘录一份。但是,那卷神级治愈魔术书的厚度,堪比一本最厚的字典,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抄录完毕。所以,你,只能选择夺走它。”
“而这一切,都在人神的算计之中。”
“克里夫,真实的身份是那个教皇的孙子;鲁迪乌斯,则是一直把克里夫当作挚友。他们两人,都在人神的蛊惑之下,误会了你。他们固执地认为,你,只是一个为了得到神级治愈魔术,而不惜杀人夺宝的,卑劣的恶棍。”
“克里夫,为了给自己的爷爷复仇;鲁迪乌斯,为了帮助自己的挚友,也因为人神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蛊惑他,说’你,崔辞忧,将来会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魔王’。于是,他们两人,联手,对你展开了追杀。当然,鲁迪乌斯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孩子,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能安稳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后续……在你返回夏利亚的途中,你,又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亲手……杀死了克里夫。而鲁迪乌斯,则带着对你无尽的仇恨,逃走了。”
听到这里,崔辞忧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还没完……”未来的洛琪希,残忍地,继续着她的叙述。“在你杀死了当代的,以及未来的(克里夫)米里斯教皇之后,龙神奥尔斯帝德,对于‘你是人神的使徒’这个想法,变得越发的强烈。因此,在他的心中,也对你,抱有了必杀的决心。”
“终于,在你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到家中,为‘我’,成功地治愈了魔石病的那一刻……”
“龙神,找上了门。”
“他……杀死了你。”
“希露菲、艾莉丝,她们两人,与你并肩作战,到了最后一刻。”
“最终,就在她们,要死在了龙神那把无坚不摧的刀下。”
“你用身体拦住了龙神的刀。”
“还有……基列奴、莉莉娅、爱夏……”
“这是一个……只有辞忧死去的未来。”
“也是我不想活下去的未来,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也要更坚强。”
“希露菲、艾莉丝和我后来一直找龙神报仇,但是找不到他的踪迹。”
未来的洛琪希,说完了。
整个书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崔辞忧,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他的世界,在刚才那短短的几分钟内,被彻底地,撕碎了。
“我……为你,生下了一个女儿。”
未来的洛琪希,说出了那段悲惨未来中,唯一的,一丝光亮。
她继续说道:“我之所以,会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在那之后的五十年后的某一天,人神,进入了我的梦中。”
“他用一种充满了戏谑与嘲讽的语气,告诉我,我们那个在未来,本应成为‘救世主’的女儿,她的‘气运’,已经在慢慢流逝了。她,将不再是能够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然后,他,将这所有的一切,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我。并且,放肆地,嘲笑了我的无能,嘲笑了你的愚蠢。”
“那一刻,我发誓,我一定要,改变这一切。所以,在那之后,我将我后半生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魔术的研究之中。最终,我发现,将转移与召唤,这两种空间魔术,结合到极致,竟然,拥有了倒转时空的力量。”
“对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在我的那个未来,我们的女儿,在长大之后,联合了龙神、当代的‘神子’、以及其他一些,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异世界人类,最终,成功地,将人神,给‘封印’了。”
“不过……”她看着眼前的崔辞忧,看着这个依旧鲜活的,年轻的,还未经历过那一切绝望的丈夫,露出了一个无比悲伤的笑容。“……现在看来,我,也并不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这里,应该就是所谓的,’平行时-空’吧。”
“基于时间魔术,产生的一个……我回到过去的时空间吗?”
“平行时空……”崔辞忧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像是在咀嚼一枚苦涩到极致的果实。
这意味着,即便在这个世界,他成功避免了所有的悲剧。那个百年后的、失去了所有的、眼前这个眼神死寂的洛琪希,依旧要独自一人,回到她那个满目疮痍、只剩下她自己的世界去吗?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刚刚燃起的、一丝拯救“自己”妻子的希望火苗,骤然摇曳,几乎就要熄灭。
但同时,一种更为沉重的责任感和一丝……或许是卑劣的庆幸,也随之涌现——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时空,悲剧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巨大的信息洪流依旧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未来的惨状如同最冰冷的刻刀,在他的灵魂上划下了一道又一道深深的痕迹。挚友反目,家人惨死,自己殒命……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他眼前翻腾着,让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和眩晕。
他不得不将双手死死地撑在书桌上,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才勉强没有让自己倒下。
内心有着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压抑到了极致的愤怒。
洛琪希继续道:“当然了,当时我也有想着找人神报仇。”
“但是很遗憾的没有任何通往人神「无之空间」所在的方法。”
“魔术是万能的,根据辞忧的一些想法,我开发出来了许多的魔术,”
“这个世界没有的感知敌人的感知魔术,禁锢他人的禁锢魔术。”
“能把敌人召唤过来的召唤转移魔术,封锁空间的结界魔术,甚至是时间魔术。”
“这个世界的魔术是万能的。只要注意到这点,基本上任何事情都能办到。只是必须花费许多心血、研究和练习才行。”
“即便是魔力量的总数不够,也可以靠精准的操作,独特的思维,成为不输给神级魔术师的神级魔术师。”
洛琪希先是自豪自己在魔术上取得的成就,又很是失落这股力量似是已经无了用武之地。
“当我想去使用这股力量的时候,能被它守护的,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洛琪希的目光还是很锐利,然而瞳孔已然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