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没有偏袒(1 / 2)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呼吸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锋利的界线,

小兰的影子一半落在光明里,一半浸在阴影中,像她此刻被撕裂的灵魂。指尖还残留着洛保手背上的温度——那点暖意曾在抢救室的冷光里烫得她发疼,此刻却在胸腔里凝成一块冰,每一次心跳都带着玻璃碎裂般的钝痛。

“你们都听着。”她转过身,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目光扫过走廊里的每一张脸。新一的泪痕还挂在脸颊上,平日里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弯着,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洛溪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二舅在那头的声音透过听筒飘出来,模糊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安室透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向来温和的眼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凝重;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在病房门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的边缘;连园子都忘了哭,只是怔怔地看着小兰,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

“新一,你总说没了我就没了动力。”小兰突然笑了,那笑声里裹着冰碴,砸在寂静的走廊里噼啪作响,“你说查案时想到我会跑得更快,推理时念着我的名字会更清醒。可你知道吗?刚才志保的心跳变成一条直线时,我才明白‘动力’这两个字有多可笑——那根本不是爱,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是让我陪着你冒险的枷锁。”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摊开,那里还留着洛保的血干涸后形成的浅褐色纹路,像一张细密的网。“你出事的时候,我会跟着你冲进火场,会对着凶手踢出空手道,会抱着你的外套在侦探事务所等一整夜。我以为那是喜欢该有的样子——是‘你要走我就跟着’,是‘你拼命我就奉陪’,是哪怕怕得浑身发抖,也得咬着牙说‘我没事’。”

监护仪的“滴滴”声从病房里传出来,规律得像某种嘲讽。小兰的目光飘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洛保苍白的脸——她的睫毛很长,平时眨眼时会像蝶翼一样扇动,可现在它们一动不动地垂着,像被冻住了。

“上次你在杯户饭店被狙击,我蹲在安全通道里,听着外面的枪声,手里攥着你塞给我的口香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新一很厉害,他不会有事’。”小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颤抖,“后来你从通风管爬出来,脸上沾着灰,笑着说‘我没事’,我扑过去抱住你,眼泪把你的衬衫都打湿了,可我心里想的是‘还好,没让你看到我有多怕’。”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去:“可志保不一样。我练空手道拉伤了韧带,她会拿着冰袋凶巴巴地砸在我腿上,骂我‘笨蛋’,然后蹲下来一点点给我按摩;我为了等你破案,在侦探事务所待到半夜,她会提着保温桶过来,把热汤往桌上一放,说‘再等下去胃要坏了’,却在我喝汤时,悄悄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我脖子上;上次我感冒发烧,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摸我的额头,睁开眼看到她坐在床边,眼眶红红的,见我醒了,立刻转过头说‘看你烧傻了没有’。”

走廊尽头的电梯“叮”地响了一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来,看到这副场景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小兰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刚才她心跳停了四十分钟。”小兰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那四十分钟里,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要救她’的念头,没有‘不能放弃’的决心,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是不回来,我就把这里全烧了。”

“兰!”新一猛地抬头,眼里充满了震惊和无措,“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小兰转头看他,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我看着她躺在那里,浑身是血,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问‘为什么’。我想让她闭上眼睛,又想让她再看看我。我摸着她越来越冷的手,突然觉得这世界真可笑——什么正义,什么光明,什么法律,全是狗屁!”

她的目光扫过走廊里的每一个人,像一把冰冷的刀:“我想找到那个换药的人,不管他是谁,不管他躲在哪个角落。我要折断他的手指,让他再也握不住针管;我要撕烂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谎话;我要把他绑在这张病床上,让他听着监护仪的声音,一点点感受生命力从身体里流走的滋味。”

园子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兰,你别这样……你会毁了自己的!”

“毁了自己?”小兰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冰原,“我早就毁了。在她心跳停掉的那一刻,那个会为了一句‘等我回来’就傻傻等待的毛利兰,那个会为了‘爱的力量’就冲进火场的毛利兰,就已经死了。”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心脏,那里还在有力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在提醒她——洛保差点就永远停在这里了。“我甚至想,要是找不到那个凶手,就把所有跟这事沾边的人都抓起来。山崎护士给她换过药,我怀疑她;那个送仪器的维修工碰过监护仪,我怀疑他;甚至连刚才来巡房的医生,我都在想他是不是收了好处。”

洛溪走过来,轻轻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姐知道你怕……”她的声音哽咽着,“可志保醒过来,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她醒不过来呢?”小兰猛地甩开她的手,眼里的平静瞬间被疯狂取代,“要是她醒不过来,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练空手道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现在我连她都护不住,这空手道还有什么用?我做蛋糕是为了看到她吃甜食时偷偷扬起的嘴角,现在她躺在这里连嘴都闭不上,这蛋糕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病房门上,声音低得像梦呓:“我甚至想过,等她……等她真的走了,我就躺在她旁边。我怕她一个人走夜路会害怕,我得陪着她。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拦我,谁拦我,我就……”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眼里的戾气已经说明了一切。新一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樱花徽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想起小时候,小兰总说他是“推理笨蛋”,说他“眼里只有案子”,可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些被他忽略的抱怨里,藏着多少她独自承受的恐惧和委屈。

“你总说喜欢我,可你的喜欢里带着算计。”小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讽,“你知道我会等你,所以你敢一次次地说‘等我回来’;你知道我会信你,所以你敢一次次地骗我;你知道我会为你冒险,所以你敢把我推向火场。”

她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彻底撕碎过去:“可喜欢和爱根本不一样。喜欢是‘我愿意为你冒险’,爱是‘我舍不得你冒险’;喜欢是‘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爱是‘我只想给你什么’;喜欢是看到你受伤会难过,爱是看到你有危险会疯掉。”

阳光慢慢移动,越过窗棂,落在小兰的发梢上,却暖不了她眼底的寒意。她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刘海,动作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以前我总以为,温柔是善良,是包容,是不管对方做什么都选择原谅。”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可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温柔是有底线的,是只给值得的人。

对于那些伤害我爱的人的人,我不需要温柔,我只需要——”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走廊里的每一个人,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突然被一声怒喝劈碎。毛利小五郎不知何时站在了走廊尽头,酒葫芦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睛此刻像淬了火的钢珠,死死盯着小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他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滚出来的碎石,砸在地板上震得人耳膜发疼,“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当初为了那个臭小子,天天追着他跑东跑西,我跟你妈说过多少次危险,你偏不听!现在倒好,为了另一个人,你要当什么毁灭一切的恶魔?你眼里还有没有我和你妈?”

他往前冲了两步,酒葫芦上的红绳扫过白大褂的下摆,留下一道晃眼的红痕。“命就是命,死了就是死了!难道你爸妈教你的就是这些?为了一个人,连自己是谁、从哪来的都忘了?”

小兰猛地转头,脸上的泪痕还没干,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没有一丝波澜。“如果你这么说,我再也不会理你。”声音平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没有丝毫挣扎,没有半句辩解,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驳都更伤人。毛利小五郎攥着酒葫芦的手僵在半空,仿佛被这句话烫到一样,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没再挤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洛保站在门后,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嘴唇却抿成一道倔强的红痕。她显然是刚醒,脚步还有些虚浮,扶着门框的手指微微发颤,目光扫过走廊里剑拔弩张的景象,最后落在小兰身上。

“你们在吵什么?”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走廊里的死寂。

小兰像被按了暂停键的磁带,所有的戾气和冰冷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土崩瓦解,眼里只剩下惊惶和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志保?你怎么醒了?快回去躺着!”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脚步刚迈出去,却被洛保抬手制止了。

洛保没有看她,目光先落在毛利小五郎身上,微微颔首:“毛利先生。”然后转向站在小五郎身边的妃英理,语气恭敬却疏离,“英律师。”

妃英理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地掠过女儿苍白的脸,又落在洛保身上——这个差点让女儿彻底失控的女人,此刻却异常冷静,冷静得让人意外。

“小兰,”洛保终于转头看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愤怒的严厉,“你先跟叔叔道歉。”

小兰愣住了,眼里的惊惶变成了难以置信。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洛保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

“跟你爸爸道歉,跟英阿姨道歉。”洛保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刀,剖开她所有的委屈和疯狂,“如果你真为我想做这些事,我就是到了地府也不安心。我舍不得你受委屈,可我更不想让你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鬼样子。”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毛利小五郎,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分明的立场:“爸爸爱你,才会被你刚才的话刺痛。哪怕你爱的人真的不在了,也不该用伤害亲人的方式惩罚自己。”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新一攥紧了拳头,他想起每次小兰为了维护自己和小五郎争吵时,自己总是下意识地回避,甚至觉得小五郎无理取闹;园子张大了嘴,她本以为洛保会像所有偶像剧里的主角一样,把小兰护在身后说“她没错”;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女人,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守护。

毛利小五郎更是懵了。他预想过很多种可能——这个女人或许会指责他不懂女儿的心,或许会帮着小兰辩解,甚至可能像工藤新一那样,用几句轻飘飘的“大叔别生气”敷衍过去。可他没想过,她会先让小兰道歉,会直截了当地告诉小兰“你错了”。

这个做法,和工藤新一完全相反。

妃英理轻轻碰了碰丈夫的胳膊,低声道:“你看。”小五郎猛地回神,看向洛保的目光里多了些别的东西——不是对工藤新一那种带着敌意的审视,而是一种混杂着惊讶和……些许认可的复杂情绪。

小兰的眼泪突然又涌了上来,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狠狠敲醒的委屈。“我没错……”她哽咽着,声音像被揉皱的纸,“他刚才说的话太难听了……他根本不懂我有多怕……”

“怕不是你伤害亲人的理由。”洛保打断她,语气依旧严厉,“你爸爸每次为什么跟着你们出去?不是怕你出事吗?怕那个总把你卷进危险里的侦探,怕那些随时会冒出来的凶手。他嘴上骂你傻,可你每次受伤住院,守在病房外最久的是谁?是他。”

她往前走了两步,病号服的衣角在地板上拖出轻微的声响。“你妈妈明明工作那么忙,为什么每次你出点小事,她总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跟你爸爸吵了那么多年架,却会在你被绑架时,放下所有案子守在警局门口一夜。这些你都忘了?”

小兰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砸在地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不是忘了,只是刚才被恐惧和绝望冲昏了头,把所有的尖锐都对准了最亲近的人。

“你说的话像刀一样扎在他们心上。”洛保的声音终于软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动摇的原则,“命是很珍贵,可亲人的命和你爱的人的命,从来都不是对立面。”

她伸出手,想去碰小兰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小兰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抓住那只手,洛保却轻轻躲开了她的触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她没有像小兰预期的那样拥抱她,没有用温柔化解一切,反而保持着清醒的距离。

“我爱你,不是让你失去自己,失去理智。”洛保的目光里终于染上了疼惜,却依旧带着坚定的底线,“我想要的,是能和你一起回家吃樱花蛋糕的毛利兰,是练空手道时会喊疼、看恐怖片时会尖叫的毛利兰,而不是为了我变成连亲人都可以伤害的样子。”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重重砸在小兰心上:“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该知道——伤害你在乎的人,就是在伤害我。”

小兰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却不再是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崩溃,而是带着愧疚和清醒的恸哭。她转过身,看着满脸错愕和心疼的毛利小五郎,嘴唇颤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哽咽的“对不起,爸爸”。

毛利小五郎愣了愣,突然别过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粗声粗气地说:“哭什么哭,老子还没跟你计较呢!”话虽硬,语气里的火气却已经消了大半。

“对不起,妈妈。”小兰又转向妃英理,眼泪模糊了视线,“刚才……刚才我说错话了。”

妃英理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以后不许再说傻话了。”

“对不起,妈妈。”小兰转向妃英理,泪水糊住了视线,声音里的愧疚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妃英理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指尖的温度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下次不许再让妈妈担心了。”

洛保靠在门框上,脸色又白了几分,却依旧牢牢盯着小兰:“还有呢?”

小兰一愣,茫然地眨了眨眼,泪珠顺着脸颊滚进衣领,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还说错了什么话?”洛保的声音不高,却像小锤子敲在心上,“兰,你得想清楚。如果你觉得没错,自然不用说;但要是明知道错了还憋着,那不是固执,是懦弱。有些话是你心里的委屈,说不说随你;可有些话扎了人,就必须道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走廊里沉默的人群,最后落回小兰身上,带着一种近乎严苛的认真:“你要分清什么是该坚守的,什么是该认错的。连对错都拎不清,以后怎么护着我?”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小兰心里最后一点侥幸。她猛地想起刚才那些失控的话——说要把所有沾边的人都抓起来,说要放火烧了医院,说谁拦着就对谁不客气……那些话不仅伤了爸妈,更像一把钝刀,割在所有关心她的人心上。

园子的眼圈还红着,刚才那句“你会毁了自己的”里藏着多少着急;洛溪站在一旁,手指绞着衣角,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甚至连赤井秀一和安室透,虽然没说话,眼里也分明带着不赞同……

“对不起,园子。”小兰转向闺蜜,声音哽咽着,“刚才……刚才我说的那些话,让你担心了。”

园子连忙摆手,眼泪却掉得更凶:“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我知道你当时有多怕……”

“对不起,洛溪。”小兰又看向洛保的姐姐,“刚才甩开你的手,是我太冲动了。”

洛溪摇摇头,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没事的,我懂。”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新一身上,停顿了很久。走廊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阳光落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无形的界线。那些积压了二十多年的习惯、执念、委屈,还有刚刚被彻底厘清的“喜欢”,此刻都变成了一句需要说出口的歉意。

“新一,”小兰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以前……谢谢你。也对不起。”谢谢你曾是我青春里的光,也对不起,我用那么多年的等待,让你误会了我的坚持,也困住了我自己。

新一的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没关系”,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有些歉意,不必说破,彼此都懂就好。

洛保看着她一一说完,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些。她对洛溪抬了抬下巴:“姐,扶我一下。”

洛溪连忙上前,刚要伸手,却被小兰抢了先。这次,洛保没有躲开。

小兰小心翼翼地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病号服下温热的皮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低着头,不敢看洛保的眼睛,像个等着挨训的学生。

“傻站着干什么?”洛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暖得让人想哭,“还不扶我回病房?想让我在走廊里站成标本吗?”

小兰猛地抬头,撞进她带着笑意的眼底,那里没有责备,没有失望,只有满满的疼惜和失而复得的珍重。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这次,她没忍住,把脸埋进洛保的颈窝,闷闷地哭了起来。

“哭什么?”洛保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再敢说什么‘不想活了’,我就……”

“就怎么样?”小兰瓮声瓮气地问,眼泪把她的病号服浸湿了一小块。

小兰正低着头帮她掖被角,睫毛垂着,像两只收拢翅膀的蝶。洛保看着她泛红的耳垂,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兰,过来。”

小兰愣了愣,抬起头时眼里还蒙着层水汽:“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保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阳光刚好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把平日里的清冷都晒得软了些,声音轻得像羽毛:“想不想吻我?”

小兰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泼了桶热水,连脖子根都染上粉色。她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只能傻傻地看着洛保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自己的影子,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洛保却像是嫌她不够慌,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坦诚:“反正我不会换气。所以……你要不要吻我?”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平日里总是嘴硬,连牵手都要找个“手冷”的借口,此刻却直白得让人心跳失控。小兰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猛地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突然淡了,只剩下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小兰闭上眼睛,轻轻覆上她的唇。

一开始只是试探性的触碰,像蝴蝶点水般轻柔。洛保的唇很凉,带着点药水的味道,却让小兰觉得像握住了全世界。她小心翼翼地加深这个吻,怕弄疼了刚醒过来的人,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可洛保毕竟是真的不会换气。

没过多久,她就开始轻轻推小兰的肩膀,脸颊憋得通红,睫毛上沾了层细密的水汽。小兰连忙松开她,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条离水的鱼,眼里的慌乱还没褪去,却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她的哭声又急又委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进颈窝,“笨死了……我真是笨死了……”

小兰彻底慌了。刚才那个冷静地让她道歉、清晰地划分对错的洛保不见了,眼前的人哭得像个被抢走糖果的孩子,肩膀一抽一抽的,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志保?志保你别哭啊……”小兰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指尖被她的泪水烫得发麻,“不笨的,你一点都不笨……是我不好,我太急了……”

“就是笨!”洛保拍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连换气都学不会……说了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她一边哭一边重复着,像是在跟自己较劲,眼泪却越流越凶。

这反差实在太大,小兰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皱成一团的脸,心里又疼又好笑,只能耐着性子哄:“不学了不学了,咱们不学了好不好?以后……以后我慢慢来教你,一点一点教,肯定能学会的……”

“学不会!”洛保梗着脖子喊,眼泪却流得更凶,“就像以前学系鞋带一样……学了好久都学不会……你还笑我……”

“我没笑!”小兰连忙否认,想起她小时候为了系不好鞋带偷偷哭鼻子的样子,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我那是觉得你可爱……志保最可爱了,哭起来也可爱……”

她越是哄,洛保哭得越凶,最后干脆往床角一缩,背对着小兰,用被子蒙住头,只露出一小截抖动的肩膀,哭声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让我一个人静静……”她的声音瓮声瓮气的,还带着哭腔,“别理我……笨死了……”

小兰看着她缩成一团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坐在床边守着,时不时轻声说句“我在呢”。

病房外的走廊里,众人原本还在低声说着话,听到里面突然传来的哭声,都愣住了。

园子最先反应过来,踮着脚往病房门的方向凑了凑,一脸八卦:“欸?这哭声……是洛保吧?刚才不是还挺厉害的吗?怎么突然哭了?”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一脸困惑:“难道是小兰又说错话了?这臭丫头,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不像。”妃英理摇摇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哭声里没什么怒气,倒像是……撒娇?”

新一没说话,只是想起刚才洛保让小兰道歉时的坚定,再对比现在这委屈的哭声,突然觉得有点羡慕——能在喜欢的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哭出来,大概是很幸福的事吧,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了然。再冷静理智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变回小孩子啊。

里面的哭声不仅没停,反而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小兰温柔的哄劝声,偶尔能听到洛保带着哭腔喊“学不会”,却始终没说清楚到底学不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