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能过的。”陈景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蒙自消费低,我找个送外卖的活,或者去工地打零工,总能挣出我和我妈吃饭的钱。总比在这儿强,干着活看不到头,心里堵得慌。”他顿了顿,补充道,“前面无偿帮了三个月,我没怨言,毕竟是您开口。可再耗下去,我真撑不住了。”
李高德沉默了,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声响。窗外的雪下得紧了,玻璃上的冰花越结越厚,把外面的世界遮成一片模糊的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些沙哑:“景辰,别冲动。待岗不是办法,你还年轻,总不能一直耗着。”
“那我有什么办法?”陈景辰苦笑一声,“除非把我调进敬老院项目,给我正常工资,不然……”
他的话没说完,却像提醒了李高德。师傅眼睛一亮,往前倾了倾身子:“调岗的事,我去找领导谈谈。敬老院项目本来就缺个专职安全员,项庄褚跟我提过好几次,说你干得比谁都踏实。我今晚就去找王经理,把你这三个月的考勤、工作记录都带上,肯定能说通。”
陈景辰的心里动了一下,像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泛起涟漪。可那点希望很快又沉了下去:“要是调不了呢?王经理那个人您知道,凡事按规矩来,项目组织机构早就定了,哪能说加人就加人?”
李高德皱了皱眉,没说话。他知道陈景辰说得对,王经理是出了名的“铁面包公”,去年有个老员工想调岗,找了他三次都被拒了。
陈景辰看着师傅为难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递到李高德面前:“师傅,您看这个。”那是公司上个月发的调薪文件,上面写着“本年度表现优异者可申请薪资调整,全年接受申报”。
“这是……”李高德疑惑地看着他。
“我符合调薪条件。”陈景辰的声音有些紧张,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文件里说,连续三年考核优秀,或者有重大贡献的,可以申请调档。我去年、前年都是优秀,今年在牛场项目提前完成安全验收,公司发过通报表扬,项哥说可以给我开证明……”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怕被拒绝:“师傅,您跟领导对接的时候,要是调岗实在办不成,能不能跟他们提提调薪的事?不用涨太多,哪怕调一个档位,我也能多几百块,够我妈买药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恳求,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就这两个要求。要么调进敬老院项目,拿正常工资;要么给我调个薪资档位,让我能撑下去。要是这两点都办不到……”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决绝,“那我真只能回去待岗了。”
李高德看着他手机上的文件,又看看他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这孩子刚进公司时的样子,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办公室门口,怯生生地喊他“师傅”。五年了,这孩子没跟他提过任何要求,再苦再累都自己扛着,现在却被逼到了这份上。
“你这孩子……”李高德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工装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吧,这事交给我。调岗也好,调薪也罢,我今晚就去找王经理,就算磨到半夜,也得给你个说法。”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身上一披,拉链拉到一半,又停下回头看他:“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不管成不成,都给你个准信。”
陈景辰看着师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走廊里的灯跟着晃了晃,最后归于平静。他端起桌上的搪瓷缸,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可他还是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却奇异地压下了心里的慌乱。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台上,积起薄薄一层白。陈景辰走到窗边,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圈,透过那个小小的圆,能看到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光柱在雪夜里明明灭灭,像在努力撕开一片光亮。
他想起刚到敬老院项目的那天,师傅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景辰,好好干,错不了。”那时的阳光很好,透过板房的窗户落在师傅的白发上,泛着温暖的金光。
也许,这次也一样。陈景辰对着玻璃上的圈,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