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有?”李舒瑜挑眉,伸手碰了碰他眼下的青黑,指尖的凉意让他打了个轻颤,“你看你累的,眼圈黑得像熊猫。要是实在难,就别硬撑着,咱不求当多大官,平平安安的就行。”
陈景辰的心像被温水泡过,又酸又软。他攥紧了手里的石榴,果皮上的汁液渗出来,沾在指尖,黏糊糊的,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想起年初复工时,自己拍着胸脯跟王涛彦保证“一定盯紧进度,绝不拖后腿”,想起为了帮马峰圆分担压力,主动揽下额外的材料清点工作,想起每次检查都恨不得把每个螺丝都拧三遍……他以为只要拼命干,总能换来点认可,可到头来,在领导眼里,他不过是个不能有丝毫懈怠的工具。
“我真没事。”他掰开石榴,递了一半给李舒瑜,殷红的籽儿在阳光下闪着光,“就是有点累,休息两天就好了。”
李舒瑜没接,只是看着他:“景辰,咱认识五年了,你藏没藏心事,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的声音放软了,像蒙自清晨的雾,“你不用在我面前装坚强,累了就说累,受委屈了就说委屈,我又不会笑你。”
陈景辰的喉结滚了滚,突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想起三爷爷下葬那天,二婶偷偷往坟里埋布鞋时的背影,想起堂哥塞给他布包时泛红的眼眶,想起母亲总说“家里有我,你在外别受气”……原来他不是没有退路,只是被“拼命工作”这四个字捆得太紧,忘了身后还有这么多温暖的目光。
“其实……”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松了点口,“就是觉得有点不值。”
“啥不值?”李舒瑜追问,眼里的担忧更重了。
“没啥。”他又把话咽了回去,往她手里塞了颗石榴籽,“尝尝,甜不甜?”
石榴的甜汁在舌尖爆开,李舒瑜却没尝出滋味。她看着陈景辰故作轻松的侧脸,看着他耳后没来得及刮的胡茬,看着他工装袖口磨破的边,突然就懂了——他不说,是不想让她担心。这个男人,总把所有的难都自己扛着,像工地上那些沉默的钢架,撑着千斤重担,却从不喊一声疼。
“景辰,”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这次能待几天?”
“争取了五天。”陈景辰的眼睛亮了些,“等忙完这阵,我再请个长假,到时候带你出去外面玩玩……”话没说完,他突然停住,眼圈红了。
李舒瑜没追问,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碰着他的胳膊:“五天够了。明天我带你去石榴园,摘最新鲜的;后天咱们吃完晚饭就去南湖逛逛,你以前总说要带我去散散步;大后天……”
“大后天去带你去购物吧,我好久没带你去购物了。”陈景辰打断她,声音有点发哑,“看看你教书的地方,看看你的学生。”
“好啊。”李舒瑜笑了,眼里的委屈终于散了,像蒙自放晴的天,“上次你给我买的洗面奶都要用完了,我还想着说是过几天去买,这次你回来了,我可就要好好的宰你一笔,就当作是你让我等这么久的补偿,谁让你前面不抽空来找我。”李舒瑜撇了撇嘴的说道。
陈景辰也笑了,心里的那块硬疙瘩好像松动了些。他抬头看了看天,凤凰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他知道,五天后还得回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还得面对王涛彦的脸色,还得应付没完没了的节点,但此刻,他只想牵着身边人的手,慢慢走完这段凤凰树下的路。
有些亏欠,需要慢慢补;有些委屈,不必说出口。就像这蒙自的石榴,哪怕错过了花期,只要肯停下来等一等,终究能尝到那份甜。而他心里清楚,比起工地上那些冰冷的钢筋,眼前的这份温暖,才是支撑他走下去的真正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