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儿猜不透这半大孩子的心思,只想抽回手逃之夭夭。云新阳本就没打算纠缠,指尖微松,任他缩回手。这时吴鹏展和小杆子感受到这边动静的不同,转头看过来,云新阳朝他们扬了扬下巴,又举起钱袋冲小杆子晃了晃,才把钱袋揣进自己怀里——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我先替你家公子收着。
地主家的“傻儿子”胡添翼对此浑然不觉,还在使劲鼓掌,不时从手里攥着的小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叮当”扔进前方的表演场地,引得杂耍艺人连声谢赏。
杂耍演罢中场休息,胡添翼像只被勾了魂的小胖子,又扎进隔壁马戏团看驯猴,看完驯猴又奔去瞧耍狮子,脚步挪得比谁都快。云新阳跟在后面,瞧着他兴奋得脸蛋发亮的模样,竟觉得像带了个大胖弟弟逛庙会。
云新阳再看着眼前那耍狮子的,虽道具旧得掉了色,狮头眼眶处甚至裂了道缝,舞狮人却身手矫健:腾跃时如猛虎下山,摇头时似顽猫戏耍,动作行云流水,把狮子的活泼灵巧演得活灵活现,显然是有些真功夫在身的。
一场舞狮结束,云新阳抬头看天,夕阳已斜斜西垂。“该往回走了。”他正想招呼大家,转头却只看见站在一旁的吴鹏展,以及他们俩的小书童新昌、小扣子——方才还站在自己另一边的胡添翼,竟没了踪影。
“看见胡添翼往哪去了吗?”他问三人。
三个半大孩子齐齐摇头,方才都被舞狮勾了魂,谁也没留意身边人啥时候跑没了。既是一块来的,总得找着人再一块回去。可往前后寻了半里路,找了许多小摊和玩杂耍之处,眼看庙会上的人流渐渐稀疏,胡添翼的影子还是没出现。
吴鹏展挠了挠头,打趣道:“这胡添翼难不成真能无翼而飞?”
云新阳看了眼渐沉的太阳,道:“不管是飞了还是跑了,咱们找了这许久也没见人。天不早了,再不走,回去就得摸黑了。”
小扣子愤愤地道:“他们主仆俩都是大人,咱们四个才是孩子,自己跑丢了也不找咱们,咱们何必费这劲!”新昌也在一旁默默的点头。
云新阳想想也是,几人便不再寻找,加快脚步往回赶。好在这时庙会上的人已稀稀拉拉,没了拥堵,走得顺畅。快到寺庙附近时,更是连人影都少见了。两个小书童虽个头不高,脚力却利索,迈着小碎步紧紧跟上,倒也没拖慢行程。即便如此,等他们踏进府学大门时,早已日落西山,府学里的廊檐下,已挂起了一盏盏昏黄的灯笼,光影在青砖地上晃出斑驳的碎影。
进了宿舍院子,一眼就看见胡添翼那间屋子亮着灯,窗纸上还映着个胖乎乎的人影——不用猜,定是他们先回来了。
候在门口的小杆子眼尖,见云新阳他们进院,立马朝屋里喊:“大少爷!云少爷、吴少爷他们回来了!”
胡添翼“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脸上还带着点急色:“你们跑哪去了?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云新阳没吭声,只从怀里掏出那只青布钱袋,轻轻抛了过去。胡添翼伸手接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正要道谢,还没进院子就已准备好钥匙的新昌,“吧嗒”一声打开锁,推开门,云新阳抬脚便进了屋。
“云新阳,谢谢你啊!”胡添翼赶紧跟上,云新阳只朝后摆了摆手,并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