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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片刻后,昭庆笑了笑,“丘夫子快起身,您这真是折煞我了。”

教书育人的夫子在这大东朝身份最为尊贵,他们身上即使没有官位,但只要背靠书院,就是受世人承认尊敬的夫子。

只跪天地君王,哪怕遇见了贵族亲王,也可以不跪。

而丘夫子背后,正是皇城的白山书院。

昭庆亲自伸手去扶丘夫子,丘夫子却不为所动,坚持道:“还请公主放了殿下。”

昭庆嘴角笑意变浅:“丘夫子这是哪里话,我不过教训自家侄子罢了,莫非你们白山书院连这都要管吗?”

丘夫子不卑不亢道:“于私,三皇子殿下与公主乃姑侄,草民确实管不了,可于公,三皇子殿下贵为皇子,身负社稷,与皇嗣有关的事情,草民不能坐视不理。”

昭庆淡淡看他一眼:“丘夫子执意要将本宫的侄儿带走?”

丘夫子垂首:“是。”

昭庆瞥向赵颂铭,“看来是本宫这个当姑姑的,没资格管你了。”

赵颂铭没说话,丘夫子也没接这话。

昭庆重新坐回椅子上,漫声道:“行了,你和丘夫子回去吧,省得回头传出去,本宫倒成了恶人。”

丘夫子重重俯首:“多谢公主殿下。”

赵颂铭没吭声,丘夫子瞥了他一眼,他才艰难道:“多谢,姑母。”

昭庆闻言,嘴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赵颂铭只觉得那笑容格外的扎眼,他沉着脸,跟在丘夫子身后离开了。

-

赵颂铭走出谢府,上了丘夫子安排的马车。

刚上去,他便听见周围有隐隐的议论声传来。

“这马车上的,就是那个叫赵颂铭的是吧?”

赵颂铭忍不住皱起眉头。

什么赵颂铭?他是三皇子殿下。

居然敢直呼他的名字,这群刁民。

“没错,就是赵颂铭,我方才亲眼看见他上了马车。”

“这么说来,他在谢府住了一夜?”那人幸灾乐祸道:“也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哎哟,我方才可瞧得清楚,他刚从谢府出来那会儿,那脸色,难看得哟。听说他还是什么皇子,皇子又如何?来了北峰城,还不是任凭谢家摆布?”

赵颂铭沉着脸,倏然捏紧了拳头。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丘夫子淡声道:“莫要将那些人的话放心里。”

赵颂铭转头看向丘夫子,质问道:“夫子莫非没听见他们方才说了些什么吗?”

那般大不敬的话,他怎能当做没听见?

丘夫子淡淡反问:“听见了,那又如何?”

他们又能怎样?将这些人都抓起来吗?

在皇城可以这样做,可这里不是皇城。

赵颂铭瞪了他好一会儿,转过头来,深吸了几口气道:“夫子为何这么久才来谢家?”

孟蔚再如何蠢,也不会将他被谢家扣留的消息隐瞒一整夜。

丘夫子昨夜便知道他被带走,却迟迟不来救他。

赵颂铭的语气里不禁带上了几分怒气:“丘夫子,学生倒是想问问您,到底安的什么心?”

来到北峰城这两个月,丘夫子每日除了读书写字,便是偶尔同上风书院的夫子们交流座谈。

他一开始还以为丘夫子此举是为了和上风书院的夫子打好关系,可自从上次他请求丘夫子和他们一起去猎魔林被拒后,他便开始怀疑起丘夫子的目的来。

丘夫子不肯和他们去猎魔林,不同意他们的计划,也不愿意让交好的夫子暗中照应他们。

他完全放任他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赵颂铭一字一句道:“丘夫子别忘了,咱们来北峰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质问道:“夫子为何袖手旁观,为何任由金萧惨死?”

他未曾袖手旁观,若非他从中周旋,当初离开北峰城的绝不止金萧一个。

可这话,丘夫子没有说出来。

他沉默良久,忽然幽幽叹了一声:“殿下,收手吧。”

赵颂铭没想到丘夫子会说出这种话来,霎时目露震惊地看着他,“夫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从我们请命前来北峰城的那一刻,我们这些人便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

他一字一句道:“我收不了手,夫子也收不了手。”

“收得了。”丘夫子看向他,“殿下,北峰城是块硬骨头,我们啃不下。”

“只要殿下愿意回去,白山书院愿意尽力替殿下周旋,定不让殿下被陛下惩罚。”

赵颂铭冷笑出声。

他要的是平安回去吗?他要的是储君之位!

“夫子若是怕了,可以自行回去,总之我是绝不会回去的。”

丘夫子沉默片刻:“殿下,金萧死讯传回皇城这么久,陛下可有传回什么指示?”

赵颂铭沉默。

没有,皇城没有传回半点讯息,金萧的死讯如同沉入大海,了无回音。

为此他又写了两封信,一封交给金家,一封交给母后。

可过了这么久,依然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们就像是,被皇城放弃了。

丘夫子从他的沉默中知晓了答案,“陛下不是不想管,也并非不想下旨斥责谢家,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金萧死在北峰城外,和谢家和书院都没有关系,陛下哪怕想斥责,也师出无名,若强行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只会逼反北峰城,甚至逼反天下各城。”

大东朝近些年来是愈发不济了。

皇城逐渐式微,各城池逐渐崛起,名义上还是这大东朝管辖下的城池,实际上皇城能管得住的城池,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这其中,便以北峰城为最。

赵颂铭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闭了闭眼:“莫非,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丘夫子没说话。

若赵家还能出一个千古明君,自然有希望将权利重新拢回皇城手中。

可陛下不是千古名君,几位皇子殿下也不是。

“回去吧。”丘夫子只能如此道。

赵颂铭抿平嘴角:“夫子当真不打算插手吗?”

丘夫子眉眼轻擡,“殿下这几年便好好在上风书院学习,结业之后,便回去吧。”

“陛下努力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成效,殿下又何必执着于此事?”

回去当个一城之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颂铭沉默片刻,擡眼对上丘夫子的双眸,字字句句道:“父皇做不到的事,本殿下未必就做不到。”

-

“夫人。”丫鬟匆匆走进房间,低声道:“符小姐来了。”

宁绮指尖微顿,她拿起手中的朱钗,“替我簪上。”

丫鬟接过朱钗,细心地簪进了宁绮的发髻里。

宁绮看着镜子里娇俏美貌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符芜在这时怒气冲冲进了房间里。

“宁绮,你是不是故意的?!”

宁绮看向符芜的眼神诧异又惊惶,“阿芜,你在说什么啊?”

符芜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装!”

“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我名下的五间铺子两个庄子都被一把火烧了!”

宁绮惊讶地张嘴:“谁干的?”

符芜说:“我自己。”

“可那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撺掇我去谢府门口闹事,我也不会因此得罪谢少珩。”

也就不会被迫将自己名下的产业都烧了。

她还因为这件事被父亲母亲狠狠斥责了

依哗

一顿,若不是她撒泼打滚,这些年她积攒下来的产业说不定就要被收回去了。

而这一切,全都拜宁绮所赐,可宁绮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待在房间里梳妆。

忍无可忍!

符芜正要发脾气,宁绮忽然落下泪来。

“我,我竟不知阿芜会跑去谢府门口为我出头,阿芜,你真好。”

符芜愣了。

宁绮道:“我不过抱怨了几句,阿芜就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这世上再没有比阿芜对我更好的人了。”

是了,宁绮确实没有让她去谢府门口闹事,宁绮只是抱怨了几句谢少珩和宁妤若,又说亲眼看见通魔铃在谢少珩面前响了起来,断定谢少珩必然是魔。

是她自己一时冲动,想要给宁妤若一点教训尝尝。

怪不到宁绮头上。

“再怎么说,这事也是因我而起。”宁绮眼角带泪,“阿芜,你名下的那些产业损毁了多少?我都替你补上吧。”

“那怎么行。”符芜想也不想便反驳道:“你在周家的日子过得本就艰难,若是再拿嫁妆补贴我,你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闻言,宁绮幽幽叹了一声:“是啊,我在周家的日子,过得真是……”

她欲言又止。

符芜皱眉道:“那周旭在婚前对你千好万好,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给你,可一成了婚,竟然整日流连在另一个女人的房中,让你独守空房,实在可恨。”

“男人成婚前说的话,果然是最靠不住的。”

周旭确实隔三岔五去找荣安,可却从来没有宿在荣安房里过,每每完了事便来找她。

周旭以为他的做法体贴妥当,宁绮会很感动,殊不知,每次宁绮闻到周旭身上独属于荣安的味道,都恶心得想吐。

宁绮轻轻垂眸,“罢了,都是命。”

符芜见状,轻轻蹙起了眉。

婚前多娇俏可爱的一个人呐,成了婚,竟被蹉跎成这般模样。

都是那周旭该死。

见符芜脸色难看,宁绮勉强朝她笑了笑。

“不碍事,夫君这几日已经不去荣安的房里了。”

符芜惊讶:“当真?”

这周旭怎么突然转了性。

宁绮强笑道:“当真。”

“荣安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