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妤若低头吃了两口,房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的下人低声道:“少爷,老爷问你怎么还不出去?要是再不出去,可就让人看笑话了。”
哪有新郎早早钻进洞房就不出来的,这才什么时辰,传出去,该被人笑话了。
谢少珩漫不经心道:“嗯,让他们笑话去吧。”
宁妤若却站起身来,“你在此处等我,我去应付。”
她说着,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挑了个最漂亮的发钗,插进了发髻里。
谢少珩看着她直截了当的动作,愣了一瞬,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儿?”
宁妤若理所当然道:“外面。”
谢少珩憋了憋,“你去做什么?敬酒?”
宁妤若点头:“我们一直躲在房间里也不像话,你的身体不能饮酒,我代你饮。”
谢少珩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神色认真,不由感到挫败:“宁妤若,我说了不用你照顾我。”
宁妤若眉眼微垂,淡淡道:“照顾你?我照顾的,明明是我的孩子。”
谢少珩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笑了声:“行,我和你一起出去。”
两人一道去了前厅,闫子书看见谢少珩,赶紧揽过来,调侃道:“你这一进去,小半个时辰没出来,我们还以为你不出来了呢?”
他朝谢少珩挤眉弄眼道:“怎么,新娘子长得太好看,舍不得出来了?”
话音刚落,高舟忍不住朝闫子书使眼色,他这才发现谢少珩身后两步开外,还跟着宁妤若。
闫子书笑容尴尬,“嫂子也出来了,嫂子今天真漂亮。”
谢少珩睨他一眼,“还用你说?”
闫子书:“是是是,不用我说。”
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好看的新娘子你怎么放出来了?你舍得让她出来敬酒?”
谢少珩微笑:“没办法,我娘子心疼我。”
闫子书:“……”
牙都酸了。
正在这时,旁边的人看见谢少珩,举杯过来想要敬酒。
按理说,该是谢少珩一桌桌敬酒的,但他没动静,那些想要巴结谢家的人也只好主动出手。
宁妤若见状,上前一步,淡声道:“夫君身体不适,这杯酒我替他饮了。”
她说罢,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闫子书张大了嘴,“嫂子豪爽啊。”
谢少珩走过去,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宁妤若一擡头就对上他奇异的目光,不解道:“怎么了?”
谢少珩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宁妤若垂了垂眸,“夫君。”
“你不喜欢听?”
“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不叫了。”
这声“夫君”对于宁妤若而言也极为陌生,叫出口的那一刻,宁妤若也真真切切意识到,从今日以后,她和谢少珩便绑在了一起,她介绍他,会用“夫君”二字,他介绍她,会用“夫人”一词。
宁妤若微微垂眸,这个称呼似乎也不错。
谢少珩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有宾客围了上来。
宁妤若见状,继续替谢少珩挡酒,她说得直接明白,宾客们便识趣地没有打扰谢少珩,纷纷向宁妤若敬酒。
虽然这不合规矩,可谢少珩闹了这么一日,本来就没有规矩。
新娘子敬酒又如何?北峰城的女儿大多豪爽,只要新娘子愿意敬,他们自然没有不奉陪的意思。
谢少珩站在一边,目光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不远处的谢衷和昭庆公主眼里。
谢衷沉着脸,“这小子怎么回事,哪有让新娘子出来挡酒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昭庆公主面带微笑:“在这北峰城,谁敢说谢家没规矩?”
谢衷想到这,沉着脸不说话了。
他又问:“荣安公主那边怎么样了?”
昭庆公主脸上笑意更深,“别担心,这两个孩子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谢衷便没有再问,他对自己夫人和儿子的办事能力心里有数。
不远处,宁妤若还在一杯接着一杯为谢少珩挡着酒,谢衷终于看不下去了,朝二人走去。
昭庆公主拉了他一把,“诶,你去做什么?”
“没事。”谢衷说,“我也去敬酒。”
昭庆公主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
哪有当爹的给儿子敬酒的,分明就是去找麻烦的。
谢衷走到二人面前,看见他,宁妤若恭敬道:“谢伯父。”
谢少珩戳了戳她,“叫什么?”
宁妤若立刻改口:“父亲。”
谢衷含笑点头,然后看向自家儿子,沉下脸低声道:“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媳妇替你挡酒?你一个大老爷们——”
谢少珩也压低了声音道:“爹,是不是娘不给你挡酒,你羡慕我了?”
谢衷眼一瞪,顾及今日的场合,没当场骂出来。
宁妤若见状,立刻拿过两杯酒,“父亲,儿媳敬您一杯。”
谢衷和颜悦色道:“好,若儿真乖。”
谢少珩:“……”
谢衷喝了这杯酒,也不好当着新婚儿媳的面为难儿子,他狠狠瞪了谢少珩一眼后,放下酒杯离开了。
谢少珩嗤了一声:“别理他,脑子不正常。”
宁妤若睨他一眼,“哪有这么说自己父亲的?”
谢少珩又是嗤了一声,没有开口解释。
-
宁妤若只挡了一个时辰的酒,昭庆公主就让两人回房了。
宁妤若喝了这么多酒,除了脸颊红些,丝毫不见醉意。
谢少珩扶着她往院子走,笑了一声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喝。”
宁妤若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带怒气,微红的眼眶带着几分微醺,看得谢少珩格外心痒难耐。
可惜了……
谢少珩看了眼自己的小腹,心情不太爽利。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耽误了。
只能日后补回来了。
谢少珩刚将宁妤若放在床上安置好,玉屏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小姐在吗?周家今夜,可出大乐子了!”
-
周家。
荣安公主的花轿一直被擡到周家侧门,她旁边的丫鬟嬷嬷们才察觉不对。
这批嬷嬷中,有的是荣安公主从皇城带来的,也有来到北峰城后为了充场面特意买的,双方并不识得,于是哪怕宁老太太的人混了进去,也无人发现。
荣安公主身边领头的嬷嬷看着这道狭小的侧门,怒了。
荣安公主可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谢家竟然让她的花轿从侧门进,到底有没有将公主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另一嬷嬷见状,低声道:“谢家竟然办出这种事,我们要不要请示公主?”
领头的嬷嬷面上闪过几分迟疑,最终道:“罢了,进去吧。”
他们的目的本就是让公主嫁进谢家,出发前丘夫子也说了,哪怕谢家没有派人来接亲,他们送也
PanPan
要将荣安公主送进去。
可她们没想到,谢家倒是派人来接了,却让她们从侧门进。
从侧门进,那不就是当妾吗?
嬷嬷知道谢家过分,却无计可施。
她在皇宫浸淫已久,自然清楚皇上为何要将荣安公主嫁过来。
皇上对这桩婚事极为看重,哪怕是当妾,也必须得将公主送进谢家大门。
嬷嬷道:“小声些,莫要惊动了公主,我们进去吧。”
若是惊动了公主,以公主的脾性,当场闹起来,今日这桩婚事,恐怕就成不了了。
一行人擡着花轿悄声从侧门进去了。
坐在花轿里的宁绮听着动静,察觉不对,正要掀开帘子,一只手从窗外伸进来,将她的手重重按住。
宁老太太身边的嬷嬷压低了声音警告道:“二小姐,就快到周家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宁绮忍着气,将手收了回去。
良久,她被人扶了出来,送进了婚房里。
当她坐下来的那一刻,彻底意识到了不对劲。
拜堂呢?宾客呢?
怎么都没有?
周围为何如此安静?
宁绮唰一下掀开盖头,她的身边空无一人,映入她眼帘的,是陌生又熟悉的婚房,没错,这就是周少爷的房间,她曾来过几次。
这房间重新布置过,但周少爷惯用的摆设并没有变。
宁绮这才按下心中疑虑,重新将盖头盖了回去。
同一时间,荣安公主已经和周少爷拜完了堂。
荣安公主心中得意无比。
任谢少珩再如何不愿娶她,最后还不是迫于皇恩不得不将她娶进来,当了平妻?
在这之前,荣安公主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心甘情愿嫁与旁人当平妻,可如今,她只要想到自己的出现能时时刻刻恶心谢少珩和宁妤若,荣安就觉得心头格外的畅快。
当平妻又如何?只要她进了谢府,总有一日她会让谢府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随着一声入洞房落下,荣安公主被人搀扶着送到了婚房里。
众目睽睽之下,她的花轿进了谢家的大门,她又和谢少珩三跪九叩拜了堂,两人的婚事已经成了定局,谢少珩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荣安步伐稍显轻快地向婚房走去。
片刻后,从婚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惨烈的尖叫声。
荣安大喊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宁绮掀开盖头,正对上一身婚服的荣安。
不止荣安懵了,宁绮也懵了。
听到这声惨叫匆匆赶来的众宾客们也懵了。
这婚房里,怎么有两个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