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感觉自己像个三流戏子。
才刚刚念出开场白,还没等观众反应,舞台的聚光灯就“啪”的一声,直接对准了他的脸。
炽热,沉重,带着足以将人灵魂都碾碎的审视。
那道盘踞在王座上的惨白身影,她那空洞的眼眶,此刻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死死地吸住了他。
四周的空气瞬间凝固成了胶质。
狂喜,困惑,怨毒,委屈……
无数种积压了千年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一声,尽数朝着云逍的神魂冲刷而来!
“噗。”
云逍喉头一甜,险些当场喷出一口逆血。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铁罐里,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这股意念的压迫,甚至比之前骸骨巨人那一矛来得更加直接,更加致命。
物理攻击尚有形迹可循。
而这种纯粹意志层面的碾压,无孔不入,避无可避。
“你……”
王座上的少女,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uc察的颤抖。
她似乎想要辨认什么,又不敢确认。
这种迟疑,仅仅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无尽的狂怒便取代了所有情绪!
被欺骗的怒火,等待千年的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哗啦啦啦——
整个溶洞都在剧烈地摇晃!
那些刚刚垂落,恢复平静的骨质树根,如同被激怒的蛇群,再一次冲天而起!
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玄奘,不再是孙刑者。
是云逍。
是这个身上带着“他”的味道,却又不是“他”的冒牌货!
成百上千根惨白的骨矛,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从四面八方攒刺而来,封死了云逍所有的退路。
孙刑者脸色剧变,刚要提棒上前。
诛八界也已将九齿钉耙横于胸前,筋肉虬结。
然而,有个人比他们更快。
玄奘。
他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石破天惊的拳风。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正好,挡在了云逍身前。
“退后。”
他甚至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面对那铺天盖地,足以将一座山峰瞬间夷为平地的骨矛攒刺,玄奘竟缓缓盘膝,坐了下来。
他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疯了?
这是孙刑者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用肉身去硬抗?这玩意儿连俺老孙的金身都扛不住!
然而,下一瞬,孙刑者就发现,自己错了。
错得离谱。
玄奘的身上,亮起了光。
金色的佛光。
但这一次的佛光,与以往截然不同。
它不再是那种焚山煮海,净化一切邪魔的炽烈与刚猛。
它很柔和。
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像暮春时节的湖面,像母亲温柔的抚摸。
一层又一层金色的涟漪,以玄奘的身体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外扩散。
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祥和。
叮——
第一根骨矛,刺入了金色涟漪的范围。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根足以洞穿金石,快如闪电的骨矛,在接触到佛光的瞬间,速度骤然变慢。
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被浸入了冰凉的春水之中。
它所有的狂暴,所有的杀意,所有的怨毒,都在那温柔的金色波纹中,被一点点抚平,一点点消解。
它不再是一件兵器。
仿佛变回了一根普普通通的骨头。
叮叮当当。
越来越多的骨矛刺入佛光领域。
它们无一例外,尽数变得迟缓,滞涩,软弱无力。
就像一群发疯的野牛,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泥沼里,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越陷越深,最终耗尽所有力气,无奈地沉沦。
整个暴走的领域,那棵狂暴的古树,竟被玄奘一人,以一种近乎“讲道理”的方式,硬生生镇压了下来。
他盘膝坐在那里,宝相庄严,宛若一尊亘古不变的神佛。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又好像什么都做了。
孙刑者看得目瞪口呆,抓耳挠腮,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这也是物理?
诛八界眼神凝重,死死盯着那些在佛光边缘不断挣扎,却始终无法寸进的骨根,心中同样掀起了惊涛骇浪。
师父的道,究竟有多少种面貌?
“去吧。”
玄奘头也不回,声音平静地传来。
“贫僧,只能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落下。
一缕青烟在玄奘身旁袅袅升起,凭空凝聚成一根正在燃烧的,散发着檀香的线香。
那线香燃烧的速度不快,却稳定得令人心悸。
云逍看着那截正在稳定缩短的线香,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它的节奏,一下一下地被攥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
他知道,舞台已经搭好。
一个用佛法镇压,用暴力护航,堪称史上最奢侈,也最危险的舞台。
接下来,就看他这个草台班子的演员,如何唱完这出足以要命的大戏了。
“收到。”
云逍应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他没有立刻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紧紧握住了手里那枚来自诛八界的玉佩。
玉佩入手温润,还带着凡人的体温。
这是他的剧本,也是他唯一的道具。
“史上最强spy,现在开始。”
云逍在心里苦涩地吐槽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