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渊底的雾气渐渐散了,露出满地狼藉的盐岩——黑血凝成的痂沾在岩缝里,盐煞残留的黑鳞碎成小片,被风一吹就化成灰。
铁蛋拄着断成半截的盐铁盾,揉着发酸的肩膀,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娘的盐煞,把俺的盾砸成这样,回头得让漠北的老铁们再铸个更硬的!”
他说着,踢了踢脚边的盐鳞灰,灰一沾鞋就化了,只留下道淡黑的印子。
谢明砚蹲在盐脉本源旁,指尖轻轻拂过本源的淡金光。本源比之前亮了些,裹着青铜钥的活气,在原地缓缓转动,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刚才盐煞消散时,他瞥见一缕极淡的黑丝,像烟似的钻进了盐脉深处,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青桃,你再看看本源,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他抬头看向走来的青桃,眼神里带着警惕。
青桃挨着他蹲下,将掌心贴在本源上。青铜钥的金光顺着她的掌心往本源里钻,她闭着眼感受了片刻,缓缓摇头:“本源的活气很稳,没沾死气,可……”她顿了顿,眉头皱起,“我总觉得盐脉里有股陌生的气息,很淡,像藏在地下的蛇,碰不到却能感觉到。”
腾格尔刚把绑着盐邪子尸体的绳子收起来,闻言走过来:“会不会是盐煞的残气?咱们用护脉钥清一遍盐脉,应该就能除干净。”老周也点头,怀里还抱着没泼完的活盐汤:“是啊,现在望胡坡还等着咱们回去呢,盐裂得补,活盐得晒,晚了百姓们该担心了。”
众人没再多说,青桃小心翼翼将盐脉本源收进青铜钥旁的布囊里——本源沾着钥的活气,能跟着一起走。铁蛋扛着断盾走在最前,这次没了之前的冲劲,脚步慢了不少,腾格尔看他吃力,伸手帮他扶着盾柄:“你这老小子,刚才跟盐煞硬拼的时候咋不喊累?”铁蛋咧嘴一笑:“那时候哪顾得上累,现在松下来,才觉得胳膊快不是自己的了。”
往望胡坡走的路比来时更难,盐裂里还残留着死气,马队得绕着走。老周坐在马车上,给众人递热汤,陶碗里的活盐桃叶汤还冒着热气,喝一口暖到心窝里。小姑娘抱着盐玉镯子,靠在青桃身边,盐灵的绿光在镯子里轻轻晃:“盐灵说,望胡坡的同心花开得更艳了,桃苗也长新枝了。”这话让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
快到望胡坡时,远远就看见盐场边飘着炊烟——是蒙族的妇人们在煮奶酒,盐工们正扛着工具补盐裂。看见马队回来,小石头第一个冲过来,手里还攥着朵刚摘的同心花:“青桃姐姐!谢大人!你们打赢了吗?盐煞被赶跑了吗?”他的小脸上满是期待,眼睛亮得像星星。
“打赢了!”青桃蹲下来,接过小花别在衣襟上,“以后望胡坡又能安安稳稳晒活盐了。”百姓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战况,老周站在人群里,大声讲着盐渊底的激战,讲到铁蛋扛盾挡盐煞时,众人都朝铁蛋竖起大拇指,让铁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接下来的几日,望胡坡忙着修复——盐工们用活盐和桃汁混合的泥补盐裂,漠北的汉子们重新铸盐铁武器,蒙族的妇人们熬了满瓮的奶酒,分给每户人家。巴图长老带着骑兵,沿着盐脉巡查,用护脉钥清掉残留的邪符;青桃则每天坐在共耘碑旁,将青铜钥贴在桃苗上,让本源的活气顺着根须往盐脉里流,慢慢修复被污染的支脉。
望胡坡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活盐堆泛着雪白的光,奶酒的甜香飘满坡,桃苗的新枝上缀着嫩绿的叶,同心花在碑旁开得热闹。铁蛋新铸的盐铁盾立在铁匠铺前,盾面刻着三族图腾,闪闪发亮;腾格尔的套马杆也换了新绳,挂在马厩边,随风轻轻晃。
可谢明砚的眉头始终没松开。他总在傍晚时去盐脉源头,看着清澈的盐脉水流过指尖,却总能感觉到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不是死气,也不是盐煞的气息,更像是某种更古老、更诡异的东西,藏在盐脉最深处,一动不动,却让人脊背发凉。
这天傍晚,他又站在盐脉源头,青桃悄悄走过来,手里拿着片刚摘的同心花:“你还在想那缕气息?”谢明砚点头,指尖划过水面:“我总觉得,盐煞和盐邪子只是棋子,背后还有更厉害的邪祟没露面。那缕气息,就是它留下的。”
青桃将同心花放进水里,花瓣顺着水流往盐脉深处飘:“本源没察觉危险,护脉钥也没反应,或许是咱们想多了?”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却也沉了下来——刚才摸盐脉时,她也感觉到那股异样,只是不想让众人担心,才没说。
水流带着花瓣钻进盐脉深处,渐渐没了踪影。谢明砚望着水流消失的方向,心里清楚:望胡坡的太平只是暂时的,那缕藏在盐脉里的邪气,像颗埋在地下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而他们,能做的只有守着盐脉,等着那未知的危险找上门来——这场护脉之战,从来就没真正结束过。
远处的共耘碑旁,老周正带着小石头晒新盐,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同心花的香气飘过来,甜得让人安心。
可谁也没看见,盐脉源头的水下,一缕极淡的黑丝正顺着水流,悄悄往望胡坡的方向漂来,像条无声的蛇,钻进了刚补好的盐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