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身躯靠近,隐约护住一丝微末的暖意,小朱载一愣,旋即忽然抱紧了她。
两人裹得都活像是两头黑熊,这么一抱,顿时就发出一声冰碴拉扎的脆响。
余幼嘉也没推开他,只是问道:
“冷?”
小朱载没回答,余幼嘉等了几息,这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是又哭了。
余幼嘉有些没忍住:
“你哭什么!”
她长这么大,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一个有能力的人这么爱哭,爱哭还能这么有能力。
原先寄奴在身旁之时,小朱载还拍着胸口说会保护她,原先见二娘时,他也没半点犹疑。
如今落了场雪,怎么就把小朱载磨成这样?
余幼嘉不明白,不过世事中,她不明白的事情还很多。
因为下一瞬,趴在她肩头的小朱载说:
“鱼籽,是我不得天时是我害你。”
千秋万代,万万场雪。
可偏偏,就只有他要做什么之时,会有如此霉运降落肩头。
这,这怎么不算是天意阻拦呢?
他既已投胎至朱家,难道还不够证明他不得天时地利吗?
或许,或许,这场雪,就是要告诉他——
他本就做不到某些事。
他最该做的事,就是卑躬屈膝,俯身于地,仰仗朱焽的鼻息胆战心惊过一辈子。
他不得天时,不得地利,也不得人心更无法,终结乱世。
百姓仍然会死,天下仍然照旧。
他仍是朱家最不引人瞩目的次子,只能在角落里偷窥兄长与爹娘父慈子孝。
什么都不会变,什么都变不了。
少年的哭声融入狂啸的风雪声中,余幼嘉沉默听着他哭了一阵,这才缓缓道:
“你不是有我和先生吗?”
此声化入天地,莫说是小朱载的哭声,似乎连风雪都小了几分。
余幼嘉拍了拍少年的肩,又重复一遍:
“你不是,遇见我和先生了吗?”
世事,也不是全然苛责小朱载。
诸事不顺,必有其他偿补。
小朱载觉得自己不得天时,可天时是什么,谁能说得清呢?
朝廷年年大张旗鼓,祭祀先祖与上苍,可也不见得有天神下凡,帮他们稳住天下,重获民心。
崇安先前的县令大动土木,修庙立碑,却也正死于这场‘天时’。
此路难,此路当然难。
可正如先前小朱载有意夺取平阳之前,寄奴为他‘翻转’圣杯一般
无论是天时,还是天命,敬畏祂时,祂高高在上。
若有心为自己搏上一搏,则事在人为。
小朱载的哭声已经彻底消散,天地间,只徒余车轮滚滚的声响,以及肃杀的风雪声。
夜幕已深,余幼嘉看不见少年的脸,却能敏锐感觉到他转变的情绪。
余幼嘉又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拍下一肩风雪,这才轻声道:
“小朱载,不必为一场雪烦心。”
“纵使你没有天命,老天爷要亲自对你动手,我们也会为你遮住老天爷的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