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赵淑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将话筒轻轻放回原位。
设计室里的空气,却因为那通电话,变得有些凝滞。
赵小丽停下了画笔,她虽然没有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但从母亲最后那句“这份厚礼,我赵淑芬,收下了”的语气里,她听出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妈,是那个……”赵小丽试探着问道。
“嗯。”赵淑芬点点头,走到她身边,拿起那碗已经有些温凉的冰糖燕窝,递到她手里,“喝了它。别让心里的火,烧干了身体里的水。”
赵小丽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那份温热。
“他要干什么?免费提供场地?这不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他想把我们架在火上烤,让全行业的人都来看我们的笑话!”赵小丽有些气愤。
“是阳谋,也是机会。”赵淑芬的语气依旧平静,“他把舞台搭好了,聚光灯也打过来了,全行业的看客也都请来了。我们要是唱砸了,自然是万劫不复。可要是唱好了呢?”
“唱好了,我们就等于踩着他的肩膀,一步登天。省了我们多少宣传的力气?”
赵小丽怔住了。她只看到了危险,却没看到危险背后那巨大的机遇。
“可是……可是我的设计……”她低头看着满桌的画稿,信心又一次动摇了,“我画不出您说的那种‘神’。到时候拿什么去唱这出大戏?”
“你画不出来,是因为你心里想着要画一朵完美的花。”赵淑芬走到窗边,推开窗,狮城夜晚湿热的风涌了进来。楼下,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灯闪烁,充满了人间烟火的嘈杂与活力。
“你看看楼下。”
赵小丽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下去。
“你看到了什么?”
“车,人,灯光……很吵,很乱。”赵小丽不知道母亲的用意。
“我看到了生命力!你看那个推着小车卖水果的老伯,他一晚上可能就赚几十块钱,但他还在大声吆喝。你看那对吵架的情侣,前一秒还剑拔弩张,下一秒男孩就跑去对面街角买了女孩最爱吃的烤串。你看那个刚下班的白领,一边走一边揉着脖子,却在接到一个电话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些,都是故事,都是生命挣扎着、努力着要开出来的花。它们不完美,甚至有些狼狈,但它们真实,有力量。这,就是‘神’。”
赵淑芬转过身,重新看着赵小丽。
“小丽,你把自己关在设计室里太久了。你画的木棉,太干净,太漂亮,像是温室里的名贵花卉,经不起一点风雨。而我想要的‘岭南红’,它应该是在断壁残垣上开出的花,是在经历过山火焚烧后,从焦黑的土地里钻出来的第一抹红。它的美,不是为了取悦谁,而是为了宣告自己的存在。”
“别画了。”赵淑芬做了个决定,“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
同一时间,红星市,赵氏百货总部。
顶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赵大刚坐在主位,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了烟头。他的对面,坐着公司技术、市场、销售三大部门的主管,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我不同意!”销售总监第一个拍了桌子,他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跑了半辈子市场,性格火爆,“赵总,现在是什么时候?‘金雀’的价格已经打到我们脸上了!经销商的电话都快把我的手机打爆了!库房里压着几万台机器,我们现在不降价清库存,马上就要资金链断裂了!还搞什么‘先锋二代’?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是啊赵总,”市场总监也跟着开口,他的语气要委婉一些,“现在搞新品,研发要时间,开模具要钱,重新做市场推广方案,又要一大笔预算。我们刚花了大力气把‘先锋’的品牌打出去,现在消费者只认价格,我们这时候提升级,提品质,他们听不进去啊!”
技术主管推了推眼镜,苦着脸说:“赵总,就算我们加班加点,从重新设计外观到功能调试,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拿出稳定的样机。三个月,市场早就被‘金雀’抢光了!”
“说完了吗?”赵大刚等所有人都发表完意见,才缓缓开口。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城市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