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夜晚终于过去,昨日战斗损坏的林畔驿的寨墙再一次修缮完整。
寨墙的木料之间,还堆放了积雪,浇上雪水,一夜之间冻成了一座冰城。
毛文龙带着亲兵巡察各条防线,青壮们还在大汗淋漓的早作,尽量将寨墙垒高一分,加厚一分。
他们的手脚上长满冻疮,随着劳作不断流出淡黄色的血水,他们都咬着牙忍受着。
仿佛昨天晚上的那碗稠粥和“狍子肉”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
看见毛帅的巡视,他们连忙起身行礼,憨憨的对着他们尊敬的毛帅傻笑,他们相信毛帅所说:一定能带领他们活下去。
防御时,多流汗,战斗时,少流血。
如果有的选择,谁又愿意去流血呢?
只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他们有的是力气,他们会将堡垒修的固若金汤。
垛口后的士兵正紧握着手中的长枪与火铳,铜制的铳管在朝阳里泛着冷光,虽然已经没有多少弹药,但只要让他们握着火铳,他们就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自昨日击退阿敏进攻后,他们便知道八旗兵绝不会善罢甘休,滚木、礌石堆放的满满的,女真人想要冲上了,就要付出高昂的代价。
毛文龙向他们点了点头,肯定了他们一夜的劳作成果。
日上三竿,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条黑线,马蹄声、呵骂声与百姓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顺着风传到林畔驿城头。
毛文龙眉头紧锁,手扶城墙垛口望去,只见阿敏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镶蓝旗的铠甲,身后跟着排列整齐的镶蓝旗与齐一亮率领的汉军营。
军容整体,怎么也看不出昨天刚刚吃过败仗的样子。
队伍在林畔驿前摆开阵列,
只见阿敏手中马鞭一挥,无数手拿皮鞭的包衣奴才,凶神恶煞地从队伍后面驱赶上来数千名汉人百姓与朝鲜百姓。
他们之中老弱妇孺皆有,他们衣着单薄,赤脚坦背,在包衣奴才的皮鞭抽打下慢慢向前。
百姓们扶老携幼,一边走一边哭,不断有人被挤压摔倒,手脚灵便的抓住亲人的手从新爬了起来,手脚不灵便的,被乱哄哄的人潮踩过,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了生息。
“父帅!狗鞑子又要拿百姓当挡箭牌!”毛文龙身旁的毛承禄咬牙切齿地说道。
毛文龙沉默着摇头,他深知八旗军惯用此等卑劣战法:利用百姓消耗守军的弹药与体力,再让甲兵混在其中趁机登城。
每一名明军将领都会面临这样的考验:打吧!那是本朝的百姓,谁知道他们之中谁是士兵的什么亲戚?对己方的士气是巨大的打击。
还会随时面临朝廷言官的弹劾,要接受朝廷的问责!
不打吧!敌人的甲兵就混在百姓当中,乱哄哄的哪里能够分辨的出来,他们仿佛是躲藏在草丛中的毒蛇,随时会跳出来袭击防守的士兵,夺取城防。
这些百姓就是人质,作为朝廷官员,让人投鼠忌器,无从下口,很多人都吃了大亏。
不过,他毛文龙可不是迂腐之人,只要站在对立面的,就都是敌人,必须坚决消灭。
至于,朝廷言官的责难,朝廷的处分,那些离他都还很远,他要做的是先要活下去。
要是人都死了,说什么都晚了!
毛文龙沉声道:“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女真人又开始驱赶百姓攻城了,他们之中或许有你们的亲人,你们应该怎么办?”
众将和士兵们沉默无语,他们也在纠结到底该不该攻击。
毛文龙大声疾呼:“我知道你们很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我就给你们拿个主意!只要是站在我们对立面的,都是我们的敌人,哪怕他们是你的亲爹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