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站在我身边,和我十指相扣的这个人,是我全身心信任,并希望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爱人。
我们一步步踏上延伸到天际的台阶,随着台阶的升高,体内的神力更加充盈,身体轻飘飘像是要飞起来,我的婚纱裙摆在风中飞舞,侧过头去,我看到五条悟含笑的苍蓝眼眸。
于是我也情不自禁的冲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条路很长,却又很短,没过多久,我们就携手来到了台阶的顶端。
我们离神明很近,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存在。
“你们做好准备了吗”她说,“一旦接受了这样的命运,就再也没有后悔的选择。”
成为神明的一瞬间,时间将在我们的身上停止流动,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无法通过时间转移,改变“成神”这个选择。
“不会后悔,”我笃定道,“因为阻碍我接受命运的所有原因,已经不存在了。”
白发男人凝视着我:“只要能和葵在一起,不管去哪,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神明垂下眼眸。
“你们的决心,我确实收到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方宇宙,迎接属于它们的新的神明”
神明从天空中轻飘飘的落下,化作一位有着橘色及地长发,身穿白色纱裙,眼眸冷漠的女性。
与此同时,我和五条悟的身上绽放出剧烈的光芒,那光芒刺痛我的双眼,我根本睁不开眼,察觉到我的不安,五条悟伸出手,紧紧的抱着我。
“别怕,”他说,“有我在。”
在他的怀中,感受到他的存在,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身体化作光点消失,神力冲刷着我们的灵魂,为我们构建属于神明的,崭新的躯体。
我的意识瞬间延展了整个宇宙。
宇宙所有的讯息一股脑塞进了我的大脑,被庞大的信息淹没,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漠,就在这个时候,有谁捧起我的脸,给了我一个急促而灼热的吻。
信息的洪流随即向他倾斜而去,最终停留在一个让我能保留自我意识的程度。
“悟”我不由得惊呼出声,“你还好吗”
我看到他在宇宙中无重力漂浮的白色发丝,以及那双比宇宙还冷漠,却唯独保留着爱意的湛蓝眼眸。
“别担心,”男人微笑,“我们在一起,会成为最强的神明。”
我们成为神明,而不是让神明降于这具身躯。我们将以人类的灵魂和意识,统治这片宇宙。
在笼罩整个宇宙的剧烈光芒之后,宇宙之中,新生的神明诞生了。
新生的神明是一对共生之神,他们互为不同的个体,共享一个神格,神力能无条件在他们的体内转换。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和上位神明不同,他们得以保留着人类的意志与感情,成为了真正的人神。
新神诞生,旧神陨落。
奈月家族的墓地中,某天,来了一位身穿黑色长裙,有一头顺直橘色长发的女性。
每隔一段时间,奈月悠斗都会去墓园为先祖们扫墓。整个奈月家族中,只剩下了他一人,所以当有客人到来时,奈月悠斗是非常震惊的。
更何况那头再明显不过的橘色长发,还有那双同色的淡漠眼眸,无一不在向他说明,这也许同样是一位奈月家的族人。
他远远的看着那位女性,她一直往前走,竟然走到了墓园的终点,最后停在了奈月家族最古老的一位先祖之墓面前。
奈月悠斗走到女人面前,看着她为墓主人献上一束雏菊。
“这是他最喜欢的花。”女人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很冷淡,仿佛虚无缥缈的神明,又因为声线中的一丝隐忍的颤抖,而带上了属于人类的温度。
或许是有了一位旁听者的缘故,她为奈月悠斗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人鬼妖怪共行的时代,有一个小女孩。
她被父母抛弃,卖入吉原,后又颠沛流离,被神官所救,成为了一名见习巫女。
在那个时代,有着向神明献祭巫女的习俗,女孩就这样一天天长大,等待着死亡的那天的到来。
这样痛苦又无聊的人生,能够献祭给神明,也算是她的荣幸吧少女自嘲的想着。
如果没有见过阳光,那么一直待在黑暗里,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为什么要让她见到那束阳光呢
在差点被神官们欺辱之时,是那个一直讨厌她的见习神官站了出来,他拉住她的手腕,带着赤足的她在原野之中奔跑。
仿佛这样一直逃离,就能将她从那悲惨的命运中解救出来。
“站在那不知道反抗,你是笨蛋吗”少年怒气冲冲的松开她的手。
那个瞬间,看到在日出之时闪闪发光的他,那颗包裹着荆棘的心脏,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
而她却呆呆的望着他:“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这会给他也带来麻烦,不是吗
“我没事,”少年烦躁的抓抓头发,“反倒是你,有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少年是贵族的孩子,被贵族送来神殿修习,这样的人,和她这种人,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我不知道……”她垂下头,她的命运从来不由她自己决定。
少年救她出来,本来只是看不惯那些渣滓的恶劣行径,并没有考虑后面的后果。他是贵族之子,那些人对他没办法。但如果她再被抓回到那个地方去,绝对会被折磨致死。
他既然带她出来,那就必须对她之后的未来负责。
少年将她带到了贵族麾下的一处农庄里,将她交给管理农庄的一对年迈夫妇。他们的孩子都死在了战场上,老两口孤苦无依,见到有着一头明亮的橘色直发,身穿巫女服,却躲在少年背后瑟瑟发抖的少女,顿时心生怜爱。
少女就这样拥有了真正的家人,自此,她改姓奈月,对外宣传是年迈夫妇失踪多年的女儿。
故事讲到这里时,奈月悠斗震惊到呼吸都忘记了,他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女性,哑口无言。
女人并没有在意他的反应,她仍不疾不徐的讲述着这个故事。
少女在获得了真正的家人之后,整个人就像一株终于获得阳光的向日葵,绽放出灼热而灿烂的光彩。
因为偶然想起自己曾经救下的人,心血来潮想看看她的近况,少年来到农庄,看到的就是阳光下与牛羊玩耍的少女,她笑容灿烂,眉眼轻松,橘发也被阳光染上光晕。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楞在那里,看了她好久好久。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会那么讨厌她。
因为,拥有这样明亮发色的人,实在是不适合那样麻木又绝望的神情啊。
后来,鬼使神差的,少年常常借着视察农庄的缘由,过来与她相见。
少女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早已心生恋慕,她知晓两人的身份云泥之别,她就算变成了热烈绽放的向日葵,也改变不了生在肮脏泥土里的事实。
可当那天上的月亮向她靠近时,她控制不住的,将自己的心剖了出来,颤抖的送到他的手中。
少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雏菊盛放,绿草如茵的时节,两人躲在大树的荫蔽处,颤抖着接吻。
明明知道没有结果,他们却谁也不愿意结束这段关系,互相纠缠着,彼此沉沦。
少年的处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
在放走了神殿重要的祭品之后,神官找上了少年的父亲,贵族勃然大怒,狠狠的惩罚了自己的儿子。
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少女的下落,被鞭笞到浑身是伤,也只是冷着脸,说自己并不知晓她的去向。
贵族和神官也拿他没办法,父亲给神殿送了一大堆赔礼,神官才不忿的离开了。当然,自这之后,少年也不必再去神殿修习了。
关于这些事情,少年并不想让少女知晓,他打算等伤养好了再去见她。但热恋中的心却不受控制,他渴望她,就如同她也渴望他那般,盼望着每分每秒都能陪伴在彼此身边。
他还是提前去见了她,虽然已经在避开,但她果然还是发现了他身上还未痊愈的鞭痕。
少年无奈,只好将发生过的事情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少女心痛到落泪,她颤抖着吻上他的每一处伤痕,向他诉说着她的抱歉与爱意。
他也以最温柔的声音和触碰去回应她,结束之后,也紧紧的拥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最甜蜜的情话。
他说他会娶她,以后也要永远在一起,如果家里人会阻拦,那他就带着她离开那个家。
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哪怕明知道没有结果,至少那一刻,他们无比坚信他们是相爱的。
如果真的能停下就好了。
就在那个互诉爱意的日子过去没多久,满心等待着下一次见面的少女,却等来了少年不久之后即将与大臣之女成亲的消息。
她难以置信,乔装打扮成下人,偷偷前往主家的府邸,想找他问清楚,却看到了少年和大臣之女靠得极近,眉眼含笑的一幕。
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该站在他身边的,本来就应该是那样身份高贵的女子。
搞什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这份爱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东西。这一天的到来,早在她意料之中。
只要默默地祝福他就好,她要控制自己,将那些过往埋藏在心里,从他的世界消失,不再给他添任何麻烦。
失魂落魄走在街道上的她,被神殿的人发现,再次将她抓了回去。
他们将她关进了地下室,然后就将她遗忘,缺少食水的她奄奄一息,几乎就要这样死去。
可是,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来说,胸腔里这颗心脏,才是最让她痛苦的东西。
她的心早就碎了,是他的爱把破碎的心粘在了一起,所以,在失去那份爱之后,心脏几乎碎成了粉末。
好痛苦,她哭泣到无法呼吸。
如果能失去所有感情就好了,如果能忘掉那些爱就好了……可她却不想忘记他,因为他的出现,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听到了神明疲惫的声音。
「放弃感情么,这也许是最好的解法。」
神明告诉少女,在她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世间百鬼夜行,瘟疫横行,包括那对年迈的夫妇,以及即将成亲的少年,都陷入了濒临死亡的沉睡之中。
人类,即将毁灭。
这一切都是因为,神明那颗神之心,疲惫到几近死去。
很久很久以前,他作为圣人被培养出来,六根清净,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人身登神后,也一直兢兢业业,一丝不茍的维持着宇宙的和平,长达上万年。
但是,现在,祂的心快死掉了。
被神明的心所影响,所有的宇宙、所有的世界都灾难横行,濒临毁灭。祂一直在寻求解法,直到从繁杂的声音听到少女的呼唤,才明白了关键所在。
只要抛弃感情,抛弃心,一定就能成为永生不死的神明。
祂问她想不想成为失去心的神明,如果她愿意接过神位,那世间的灾难就会消失,她的父母和遥远的爱人,都将重获新生。
少女答应了。
于是,神明从天空中现身,告知天下众生,几日后将举办神明接位仪式,自那之后,所有灾难将会消失。
即将成神的少女,一时成了全世界最尊贵的人,从前欺辱她的那些人战战兢兢的匍匐在地上,不敢注视她的容颜。
为了感谢她的出现,人们为她呈上最华美的衣衫,最珍贵的食物,最虔诚的祝福,但那身穿雪白狩衣、一头橘色直发披散在身后、即将成神的少女,却始终面无表情,那双淡漠的眼眸中仿佛什么也没有。
几天之后,她的心和感情将彻底消失,既然如此,此世之事便没有什么好挂念了。
只是,在听到少年意图闯入神殿,只是为了和她见上一面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动摇了。
闯入无果,他苦苦哀求,重金贿赂让神使送来书信,为了避免自己的心进一步动摇,那封信,她并没有打开。
成神之日,一道阶梯从神殿门口升起,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她踏上了阶梯。
左手却被他拉住了。
她回头,看到了不顾一切闯来的少年,他的黑发在风中摇曳,脸色惨白,满眼都是绝望的爱恋。
他说一切都是她的误会,他并没有放弃她,一直在做着与她私奔的准备,他恳求她不要离开,甚至落下眼泪。
她眼神微微震动,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已经不重要了。”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如果她不成为神明,现任神明那颗死亡的心脏,会让所有的生命都一起死去。
“如果这就是最后,”少年绝望的呼喊她的名字,“能否让我最后再吻你一次”
她没有回应,擡头望着天空,一步又一步的往上走。
渐渐地,一切痛苦都从她身上消失了,她越走越快,甚至在空中飘了起来。
远远的,她听到有人在地面上一遍又一遍的呼唤。
“我不会放弃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会呼唤你的名字”
“请您回应我吧,神明大人”
听到那个声音,她往上迈步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