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先用温水泡,等软了再洗沙子...”杜小荷耐心地演示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个小媳妇学得认真,不时发出惊叹。
“这海带炖土豆可比白菜香多了!”
“虾米炒鸡蛋孩子可爱吃了!”
王谦站在远处看着,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山东带来的海货,确实给屯里人的生活添了新滋味,可也像在黑皮他们心里种下了躁动的种子。
下午,王谦带着修补好的套子重新上山。白狐似乎察觉到主人的心事,不再欢快地奔跑,而是安静地跟在脚边。林间的风带着桦树皮的清香,远处传来啄木鸟“笃笃”的敲击声。
在一处獾子经常出没的坡地,王谦仔细埋设了三个连环套。正当他准备做伪装时,林子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白狐瞬间绷紧身体,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王谦迅速隐蔽到一棵红松后,枪口微微抬起。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见一头体型壮硕的野猪正带着三只半大的崽子在橡树下拱食。这是头经验丰富的母野猪,獠牙在阳光下闪着黄光,耳朵不时抖动,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若是往常,王谦有一百种方法拿下这窝野猪。可今天,他的手在扳机上犹豫了。那头母野猪护崽的姿态,让他莫名想起杜家岛那些迎着风浪出海打渔的母亲们。
就在这分神的刹那,母野猪突然抬头,鼻子在空中使劲嗅了嗅。下一刻,它发出短促的警告声,带着崽子们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白狐困惑地看着主人,不明白为什么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王谦缓缓放下枪,手心竟有些汗湿。
傍晚回屯时,黑皮垂头丧气地等在屯口。“谦哥,西沟那边又跑了一头狍子。”年轻猎人踢着脚下的石子,“二嘎子看见狍子往套子里钻,居然忘了拉绳。”
王谦拍拍他的肩:“明天我带你们重新下套。”
晚饭时,杜勇军喝了两盅白酒,话多了起来。“今儿个在合作社,好几个后生缠着我讲出海的事。”老人眼睛发亮,“你们是没看见,听说一网能捞上千斤鱼,那些小子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杜小荷给父亲盛了碗海带汤,轻声对丈夫说:“爹答应明天教他们织渔网,说来年开春要去江上试试。”
王建国闷头扒拉着饭,突然放下碗:“我看你们这心啊,一时半会是收不回来了。”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小守山咿呀学语的声音。王念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说:“爹,咱们什么时候再去看海啊?”
夜里,王谦躺在炕上久久不能入睡。杜小荷在他身边翻了个身,轻声问:“当家的,你是不是也想再去海边看看?”
窗外,月光如水银般泻进屋里,照在那串贝壳风铃上。风铃轻轻转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远方的海浪在低声呼唤。
王谦没有回答,只是把妻子往怀里搂紧了些。白狐在炕角动了动,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呜咽。
远处传来守夜人沙哑的歌声,是首古老的狩猎小调:
“五月山林绿油油,
猎人扛枪上山头,
心要静来眼要明,
野物不会等你停...”
歌声飘过沉睡的屯子,飘向墨绿色的山峦,最终消散在满天星斗之间。王谦望着窗外的北斗七星,第一次觉得那指引方向的星斗,似乎也在指向某个蔚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