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负责刑名的魏隆:“魏司长,咱们设立了刑科,可如今除了寨子里的事务,外面乡村的百姓,有几个会来报案申冤?他们还是信族老的那一套。”
魏隆对此回复道:“权将军这事难办,那些族老在本地经营几十年上百年数代人,威信根深蒂固,咱们初来乍到百姓对我们信任不足,觉得官法远家法近,而且说实话很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族里处理了,也确实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于寿阳也从财政角度提出顾虑:“若是要强行将所有这些事务都收归衙门处理,我们需要招募大量的书吏、衙役、胥吏,这又是一大笔开销,如今我们的钱粮支撑军需和现有架构已是不易,再扩大行政支出恐怕难以为继,宗族自治确实省了不少治理成本。”
众人议论纷纷,大多觉得目前政权草创力量有限,暂时依靠或者说默许宗族的存在是更现实的选择。
刘能奇却摇了摇头:“诸位我知道眼下有困难,也知道宗族似乎省事,但你们想过没有,宗族之内族规大于王法,族长、族老的话就是天条,他们可以随意执行私刑、浸猪笼、沉塘,他们可以凭借族规,肆意侵吞族内弱小家庭的田产,他们抱成一团对抗外界包括我们未来的政令,现在问题小不解决,等我们地盘大了尾大不掉,到时候再想动手就难了!”
“大帅以前常对我说,打天下不易治天下更难,治天下核心在于掌控,不能将基层的权力和话语权,拱手让给任何不受我们控制的势力,尤其是宗族这种带有血缘封闭性的团体,我们必须想办法将政权的触角真正延伸到每一个村庄,让百姓知道,有事该找谁,该信谁!”
这时一直沉思的刘文煌开口了,他如今是威武将军虽主要精力在军事整合上,但对本地情况极为了解,他缓缓说道:“权将军深谋远虑我佩服,宗族之弊我深有体会,许多逃奴、棚户就是因为被宗族大鱼吃小鱼逼得走投无路才入山的,这所谓亲缘关系,一代两代时可能说得上亲戚,出了三服外比陌生人强不到那里去,我们这边的一些大家族奴仆都是自家几服外的亲戚,压榨起来一点不带手软的。”
“只不过要瓦解宗族的影响力,不能硬来,需要时间和方法。”
他提出了一个设想:“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或许可以试试农兵制度。”
“农兵?”众人都看向他。
“对,”
刘文煌解释道,“我们不直接取代宗族,而是在每个村庄挑选一些对我们政权比较拥护、为人还算正派的青壮,组成农兵,给予他们一些好处,比如参加农兵者可免除其一家的田税。”
这话一出于寿阳立刻皱眉:“这……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啊!”
刘文煌道:“于将军,这是投资,我们给予他们实打实的好处,他们才会真心为我们做事。”
“同时授予他们一定的执法权,比如调解小的邻里纠纷、巡查治安、协助征收安民粮、监督永佃权执行等,但大事比如命案、大的财产纠纷,必须上报我们的刑科裁决,我们派人定期巡视监督防止农兵滥用权力。”
“如此一来,时间久了村民遇到事情,会逐渐习惯先找农兵,而不是事事都去祠堂,农兵代表的是我们政权的权威,久而久之宗族长老的威信自然会被削弱。”
“等新一代人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们心中认可的就会是我们建立的秩序,而不是宗族的族规,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李来亨补充道:“此计甚好,农兵不仅可以用于基层治理,忙时务农,闲时助剿(小股土匪),甚至可以成为我们后备兵源的选拔基础,一旦有战事这些经过初步组织和训练的农兵,可以迅速补充进正规部队!”
刘能奇听得连连点头,这正是他想要的思路,他看向众人最终拍板道:“老刘此策很不错,农兵制度就这么定了,虽然前期会增加一些财政负担,但这是建立长久根基的必要投入,我们要的不是一个浮于表面的政权,而是一个能真正掌控基层深入民心的政权!”
他看向李来亨和魏隆:“来亨你兵科负责制定农兵的选拔、训练标准,魏隆你刑科负责明确农兵的权限和行事准则,以及监督机制,先从我们控制最稳固的升乡寨、砻头寨周边村庄开始试点总结经验,再逐步推广到石含山外围!”
“是!”众人齐声领命。
尽管于寿阳等人对增加的支出仍有顾虑,但他们也明白,权将军和制将军以及刘文煌的决心已定,而且这确实是解决宗族问题、深化统治的一个长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