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温体仁微微抬头,看向崇祯,语气变得愈发恳切,“卢部院此法若行,固然可解一时军需,然则,恐寒了天下士绅之心,失了朝廷股肱之望,若因此致使江南动荡,仕林离心,则内外交困,其害恐更甚于流寇啊!望陛下三思,莫因一时之急,而损万年之基。”
此言一出,殿内众多南方籍官员纷纷出列附和:
“温阁老所言极是!陛下,此法万万不可!”
“此乃剜肉补疮,饮鸩止渴!”
“请陛下明鉴!”
卢象升孤立于殿中,看着周围一片反对的浪潮,他感到了一阵寒意,这些官员完全没有家国情怀。
他猛地抬头直视温体仁,声音也有些激动:“温阁老!好一个寒了士绅之心,失了股肱之望!难道我大明万千饥寒交迫的将士之心,就不值得寒吗?中原涂炭的百万生灵之望,就可以失吗?”
他转向崇祯,重重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臣不通权术,不懂平衡!臣只知道,兵饷是剿寇的命脉!没有饷,再忠勇的将士也会溃散,再精妙的方略也是空谈!流寇之祸,起于天灾,更起于人祸!起于贫富不均,起于胥吏横行,起于富者田连阡陌而竟少输公帑,贫者无立锥之地却需承担重赋!”
他抬起头说道:“温阁老担心士绅离心,臣却担心江山破碎,社稷倾覆!若国都没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旁的侯恂大怒说道:“大胆卢象升,竟敢诅咒我大明江山破碎,社稷倾覆还不向陛下请罪。”
“呵呵,侯部堂也就会拿这些语言构陷别人了。”
卢象升再次重重叩首:“臣卢象升,今日非为一己之功名,非为与同僚构衅!臣是为那些将士请命!是为中原大地哀嚎的百姓请命!是为我大明岌岌可危的江山社稷请命!此法若行,或有弊端,然实乃目前唯一可行之策!若因此获罪,臣愿一力承担,万死不辞!只求陛下施行此策。”
这番陈词,震撼了整个大殿,一些原本反对的官员,也面露惭色,低头不语。
御座之上,崇祯皇帝的手紧紧抓着龙椅的扶手,他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幻莫测。
他想起各地雪片般飞来的求饷文书,想起地图上日益扩大的贼势,想起卢象升之前屡战屡胜的捷报,他决定相信卢象升一次。
终于,皇帝猛地站起身,他目光扫过殿下群臣,那些或惶恐、或期待、或冷漠的脸。
“够了!”崇祯皇帝的声音传到了平!然则,流寇愈剿愈多,东虏日益猖獗!为何?非我将士不勇,实因国力不济,更因…更因庙堂之上,空谈误国!”
“卢象升所奏非为自身,实为社稷!你们口口声声祖制、国本、士绅之心,可曾想过,若流寇不能速平,国将不国,还有什么祖制、国本可言?”
皇帝深吸一口气宣布道:“朕意已决!准卢象升所奏,即行因粮法,以后各类摊派加征只从纳粮五两以上户中征收!由卢象升监察其事,各地督抚、州县务必全力配合,不得推诿阻挠!有敢抗命、阳奉阴违、散布流言者,无论官职大小,背景如何,一律以阻挠军机、贻误战机论处,严惩不贷!退朝!”
“陛下!”温体仁、侯恂等人还想再争。
崇祯皇帝却已拂袖转身,消失在御座之后的屏风阴影里。
虽然皇帝没有完全采纳自己意见免除了纳税五两以下的小民所有赋税,但是以后加征摊派就不会从他们身上出了,这些小民只用缴纳正税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对此卢象升热泪纵横,再次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面,久久不愿起身:“臣…卢象升,领旨!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