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曰,人人有工做。农闲之时,或入工坊,或营副业,有一技之长,能凭双手挣得温饱,不为游手好闲所困。”
“三曰,人人有房住。不必广厦千间,但求茅屋一间,可遮风避雨,是为安居之所。”
“四曰,人人有衣穿。不必绫罗绸缎,但求布衣保暖,寒冬不至冻毙。”
“五曰,人人吃饱饭。这是最底线的要求,一日两餐,粗茶淡饭,能果腹续命,不至饿殍遍野。”
陈太初的语气平实,没有慷慨激昂,却蕴含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坚定:“这‘五有’,便是我心目中,一个像点样子的社会,该有的模样。听起来,是不是觉得……要求太低了?”他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带着苦涩的笑意。
陈忠和与陆游都屏住了呼吸,被这朴素到极致、却又宏大至极的愿景所震撼。这看似简单的“五有”,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陈太初继续道:“我所倡的‘公平’,根基便在于此。非是劫富济贫,而是要给这天下亿兆黎庶,一条靠自身勤勉便能活下去的、最基础的活路!让勤奋者得食,良善者得安。这要求,高吗?”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宝剑,扫过两个年轻人:“至于你问,那些豪强为何贪得无厌?那是因为,贪婪是欲望的深渊,永无底止。他们争夺的,早已不是土地本身,而是掌控他人命运的权力!他们将田产视为奴役乡邻的枷锁,将财富视为践踏律法的依仗!他们享受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快感!这与他们拥有多少财富无关,只与他们的心性有关!”
“而官银号之弊,”他语气转冷,“根源在于吏治!在于监督缺位!在于有人将国之公器,变为了私人之利刃!这非制度之过,乃执行之人心术不正!所以,变法维新,不仅要立新规,更要换脑筋,要严刑峻法,要建立一套能防止权力滥用的牢笼!”
陈太初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在书房内回荡:
“我陈太初,并非奢求能建千古未有之盛世。我只愿尽此一身微薄之力,在我目光所及之处,为这‘五有’之愿,铲除些许荆棘,铺上一两块垫脚石。谁若连这最底线的、让人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的希望都要掐灭,那么,无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世家豪强,便是我陈太初不共戴天的敌人!”
话音落下,书房内一片寂静。
炭火盆中,火焰跳跃,将陈太初坚毅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仿佛一尊沉默的磐石。
陈忠和与陆游,怔怔地望着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一刻,他们仿佛才真正触摸到了这位秦王殿下,
那隐藏在波澜壮阔事业背后的、
最朴素、也最坚韧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