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忠和凝神静听,一一记下。
陈太初转过身,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儿子的眼睛,语气陡然变得冷峻而深刻:“忠和,为父今日再教你一句,你需刻骨铭心!对待外族,无论是辽东的女真,还是西北的党项,乃至将来可能遭遇的任何蛮夷,我教给你的,从来不是书上那套‘仁义礼智信’的空泛道德!”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记住的,唯有二字——利益!”
“要洞察他们的欲望,知晓他们的恐惧,掌握他们的弱点。能利诱时,便以财货、土地、权位诱之;需威慑时,便以强兵、坚城、毒计慑之!合纵连横,远交近攻,皆以此为基。切不可心存幻想,妄图以仁德感化豺狼!那是宋襄公之仁,足以亡国!唯有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顺从我们,能得到好处;反抗我们,将付出惨痛代价,他们才会老实!这,才是驾驭四夷、保境安民的不二法门!你,可明白?”
这番毫不掩饰的、近乎冷酷的现实主义教诲,如同重锤,敲在陈忠和的心上。他怔了怔,看着父亲那因极度疲惫而愈发显得深邃锐利的目光,重重地点了点头:“孩儿……明白!”
陈太初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走回书案前,开始快速整理文书:“明日,为父会向陛下告假旬日,与你一同返回开德府。改革草案已具雏形,具体细则非一蹴而就,正好借此机会,让朝中诸公先行消化议论一番。你且去准备吧。”
“父亲,您也回去?”陈忠和有些意外。
“嗯。”陈太初没有抬头,声音低沉,“有些事,终究要面对。有些路,也需暂时停下,才能走得更稳。”
窗外,北风依旧凛冽,夜色浓重。
书房内,烛火下,父子二人的身影,
一个即将踏上归省之路,肩负孝道与窥探时局的双重使命;
一个则在国事与家事的漩涡中,暂作喘息,准备着下一场更为艰巨的跋涉。
这个冬天,注定漫长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