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群臣纷纷跪倒,山呼万岁,声音参差不齐,许多人脸上带着违心的庆幸与深深的忧虑。
此时,户部尚书颤巍巍地出列,手中捧着一份厚厚的奏疏,脸上愁云惨淡,声音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陛下…逆贼虽退,然…然汴梁城损毁严重啊!经初步核查,外城民居、商铺毁于炮火者十有三成!御街、里坊多处崩毁,运河堤岸受损,百姓死伤…数以千计!流离失所者更是不计其数!亟需朝廷拨付巨款,赈济灾民,修缮城池,以安民心啊陛下!”
赵桓闻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脸上依旧带着胜利者的笑容,语气轻松甚至有些炫耀:
“银子?小事!朕难道还会吝啬这点银子?陈太初不是最会收买人心吗?朕也会!传旨!从国库拨银…一百万贯!不!两百万贯!用于赈灾修城!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朕,才是体恤民情的圣君明主!”
户部尚书闻言,脸色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灰败,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几乎带着哭腔:
“陛下!陛下明鉴啊!国库…国库哪里还有这许多现银啊!”
“去岁预算,各军饷银、各地河工、官员俸禄…早已拨付殆尽!今岁各地夏税尚未启征,远水难救近火!而…而以往岁入之大头——海外各商埠之巨额商税、各矿业之分成…如今陈太初率众远遁,其掌控之四海商号、南洋总会、琉球公社…岂会再向我朝廷缴纳分文?!”
“如今国库…几乎…几乎空空如也!莫说两百万贯,便是…便是五十万贯…一时也难以筹措啊!如今仅能指望的,唯有云南大理的铜矿岁供,然…那也是远水,且需等待矿炼运输…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什么?!”
赵桓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那疯狂的得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猝不及防的愕然与逐渐浮现的惊慌!
“国库…没钱了?”他喃喃自语,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海外…的税…没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殿下那些同样面露惶恐的臣子,又看向殿外那片虽然经过粗略打扫却依旧难掩破败的宫城景象…
一股冰冷的、实实在在的恐惧,终于缓缓地、清晰地,攫住了他的心脏。
胜利的狂欢,尚未开始,便已露出了…枯竭的、冰冷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