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东节度使段海平勒马停在村口,相较于王嵯峰的狂躁,他显得更为冷静,但也更为冷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屠杀与劫掠,仿佛在欣赏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
一个演览(南诏军中大府的副将)请示是否约束一下军纪,他冷冷地瞥了一眼:“不让他们见血,如何肯用命?传令下去,动作快些,我们还要赶路。有价值的财物集中起来,女人和壮丁带走,老弱……无用。”
这道命令无疑加剧了惨剧。屠杀变得更加高效和彻底。哭喊声、求饶声、狂笑声、兵刃入肉声、房屋倒塌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类似的场景在黎州边境接连上演。南诏西路军如同燎原的野火,所过之处,村村冒烟,寨寨流血。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劫掠,更像是一种有意的恐吓和毁灭,旨在摧毁边境地区的抵抗意志,制造巨大的恐慌。
消息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
“南诏蛮子来了!见人就杀!”
“快跑啊!黎州城守不住了!”
“往北跑!去雅州!去邛州!”
幸存的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仓皇逃离世代居住的家园。道路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他们面色惊恐,衣衫褴褛,回头望去,是故乡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
有人失足跌入山谷,有人因体力不支倒在路边,哭声、喊声、叹息声不绝于耳。牛羊牲畜混杂在人群中,更增添了混乱。一些溃散的士兵也加入了逃难的洪流,他们带来的零星抵抗失败的消息,更是加剧了恐慌。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一边踉跄着北逃,一边老泪纵横,捶胸顿足:“蛮夷侵凌,王师何在?王师何在啊!”
他的悲鸣,淹没在嘈杂的逃难人潮中,无人应答。
黎州治所汉源城(今四川汉源北)已是风声鹤唳,城门紧闭,守军数量有限,人心惶惶。城外,是越来越多的难民和隐约可见的南诏军游骑。
城内,刺史王知从与守将一面紧急加固城防,点燃烽火求援,一面忧心忡忡地望着南方那片被血色和烽烟笼罩的土地。
拓东节度使段海平和弄栋节度使王嵯峰并未急于全力攻城。他们享受着这种猫捉老鼠的快感,分兵四出,继续扫荡黎州境内的村镇,积攒着更多的“战利品”,也制造着更大的恐慌浪潮,试图以此动摇汉源城的守军意志。
黎州,这片大唐西南的边陲之地,在南诏铁蹄的蹂躏下,正在流血、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