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档案室的小板凳上,捧着已经微凉的茶。
"您别自责,"铁柱搓着手说,"跟着您搞科研,我心里踏实。房子什么的..."
"你今年三十八了吧?"方稷突然问,"家里张地马的腿脚还方便吗?"
铁柱一怔,他低下头:"您知道的,我爹一直是和郑教授那里住着。"
方稷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表格:"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完全符合'西部特殊人才安居计划'的条件。这套申请表你填一下,下周一我亲自去市里跑手续。"
铁柱看着表格上"申请人"三个字,手指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把表格轻轻推了回去:"方老师,这机会留给更需要的同志吧。不用替我跑这一趟..."
"那你呢?"方稷皱眉,"你就打算一辈子住集体宿舍?"
铁柱笑了笑,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的目标从来不是房子。我想像您一样,把这辈子都扎在治沙一线。"他指了指墙上那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方稷站在试验田里,身后是刚刚冒头的麦苗。
"就算要扎根,也得有个像样的根啊。"方稷把表格又推过去,"这事听我的。"
三个月后,当铁柱拿到县城那套两居室的钥匙时,他第一个带去看房的是方稷。
"阳台朝南,正好能摆花架。"铁柱兴奋地比划着,"这间给俺爹住,这屋太阳足..."
方稷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徒弟脸上孩子般的笑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科学事业需要奉献,但奉献不该以牺牲基本生活为代价。
回基地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铁柱突然说:"方老师,我把您那些资料都搬来书房了,以后晚上讨论方案,咱就不用挤在办公室了。"
方稷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对了,明年开春,基地还要再建两栋专家楼。"
铁柱望着远处起伏的沙丘,突然笑了:"等咱们的'团结果'能大面积种植了,是不是该考虑建个果汁加工厂?到时候,让大伙儿的日子比果子还甜。"
方稷也笑了,拍了拍徒弟的肩膀:"走,回去把方案细化一下。明天我去趟林业局,再争取些政策支持。"
暮色中,两个身影向着沙漠深处的基地走去。在他们身后,新分的房子里,一盆沙棘苗正在阳台上静静生长。而在更远的试验田里,新一季的"团结果"树苗已经冒出了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