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知道她喜欢这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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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操场空旷而寂静,与白日的喧嚣判若两个世界。

深冬的寒风更加凛冽,刮过空旷的跑道,发出呜呜的声响。

高大的照明灯投下清冷的光柱,将人影拉得细长。

云芝宇推着轮椅,沿着跑道外侧平整的水泥路慢慢走着。

时遐思裹得像只小熊,厚厚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映着清冷的灯光。

她的右脚依旧被支架固定着,放在轮椅踏板上。

这是属于他们的“复健”时间,也是独处的空间。

白天校园里人来人往的目光和喧嚣被夜色过滤,只剩下风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最初,气氛是沉默的。

云芝宇推着轮椅,时遐思看着前方被灯光照亮的、空无一人的跑道,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和复杂。

那条她曾经叱咤风云的跑道,如今成了她只能遥遥观望的风景。

寂静在两人之间弥漫,带着初冬的寒意。

打破沉默的往往是云芝宇。

他不会刻意找话题,只是在她看着跑道出神时,低声说起白天上课时某个教授有趣的口头禅,或者辩论社里谁又闹了什么笑话,或者他在图书馆某本旧书里翻到的、关于福大早年间田径队的一个冷门小故事。

他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平铺直叙的温和。

时遐思起初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

但渐渐地,她会在他讲到某个有趣的点时,忍不住发出极轻的笑声,围巾下的肩膀微微耸动。

她会开口,带着点吐槽的意味:“那个实验数据?我上次处理的时候就想说了,他们的采样方法绝对有系统误差……”

或者在他提到某个难啃的理论时,分享自己当初啃这块硬骨头的心得。

话题从学业、社团,慢慢延展开来。

云芝宇会说起家乡冬天凛冽的海风,说起他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的糗事。

时遐思也会说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叫“煤球”的流浪猫,说起她第一次站在辩论台上时腿抖得有多厉害。

那些从未对旁人提起的、细碎而真实的过往,在操场清冷的夜风和温暖的灯光下,被自然而然地分享出来。

轮椅的滚轮在水泥路上发出单调而规律的声响。

云芝宇推得很慢,很稳。

时遐思靠在椅背上,围巾拉下来一些,露出冻得微红的鼻尖。

她仰头看着墨蓝色天幕上稀疏的寒星,听着身边少年低沉温和的嗓音,讲述着他高中班主任那顶标志性的、永远戴歪的贝雷帽。

寒风依旧刺骨,吹拂着她裸露在外的脸颊。

但身体里,却有一种奇异的暖流在缓缓流淌。

那暖流来自于身边这个人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无声的陪伴,来自于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轮椅推把传递过来的安稳,来自于这寂静夜色下,无需刻意、自然而然流淌的分享与倾听。

她不再总是看着那条无法踏足的跑道。

她的目光会落在前方被灯光拉长的、两人的影子上——一个推着轮椅,一个坐在轮椅上,影子在清冷的地面上相依相偎。

她的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一种陌生的、名为“安心”的感觉,如同深冬悄然滋生的地热,正一点点浸润着她习惯独行的心。

从最初的被动接受到习以为常,从隐隐的不自在到安心的依赖,从沉默的同行到自然而然的分享……

时遐思正以一种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速度,习惯着身边这个叫云芝宇的存在。

习惯他的保温杯,习惯他隔开人群的手臂,习惯他伸过来夹走一块排骨的筷子,习惯他夜晚在操场上低沉温和的絮语,习惯他掌心透过推把传递过来的、无声的支撑。

习惯,如同深冬悄然凝结的冰凌,看似无声无息,却已层层叠叠,将那个闯入她生命、带来伤痛也带来温暖的少年,牢牢地包裹在了她逐渐柔软下来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