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芝宇的声音干涩。
周涛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大家都很担心。现场这边……”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决断,“选拔赛暂停了。老杨教练(院队主教练)发话了,今天的选拔结果全部作废。延期,等遐思的伤情稳定了,至少能到场了,再重新选拔。少了她,这个选拔……没意义。”
延期。
为了她。
云芝宇握着手机,目光透过隔间的门缝,看向里面病床上那个沉寂的身影。
这个决定,是对她实力和地位的至高认可,也是对她此刻伤痛最沉重的祭奠。
他低声应道:“嗯,知道了。我……在这边陪着她。”
挂了电话,云芝宇重新走回隔间,轻轻带上虚掩的门。
他坐回椅子,目光再次落在那张沉寂的、带着泪痕的侧脸上。
医院冰冷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映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他伸出手,这一次,不再是试探性的触碰。
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在她放在床边、依旧冰冷僵硬的手背上,然后,缓缓地、坚定地握紧。
掌心传来她皮肤冰冷的触感和微微的颤抖。
时遐思的身体再次颤了一下。
这一次,她没有再抗拒那陌生的温度。
她依旧紧闭着眼,但紧抿的唇线,似乎在掌心传来的暖意中,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丝。
………………………………
福市深秋的寒意,在医院走廊消毒水气味的浸泡后,似乎又渗进了骨头缝里。
时遐思坐在轮椅上,右腿被固定支架高高架起,裹着厚厚冰袋和绷带的脚踝像个巨大的、沉重的白色茧。
云芝宇推着她,穿过医院冰冷空旷的走廊,每一步轮椅滚过地面的声响,都像碾在两人沉默的心上。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紧绷的下颌线。
从急诊处置室出来,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对抗那锥心的疼痛和更深的绝望。
出租车驶回校园。
深秋的暮色已经沉淀为浓重的靛蓝,路灯次第亮起,在梧桐叶铺就的小径上投下昏黄的光斑。
轮椅滚过落叶,发出沙哑的碎裂声。
云芝宇推得很慢,很稳,尽量避开每一处微小的颠簸。
他能感觉到轮椅上身体的僵硬,每一次不可避免的轻微晃动,都会让她搁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一下。
宿舍楼下,短发学姐和几个队友早已焦急地等在那里。
看到轮椅出现,她们立刻围了上来。
“遐思!”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疼得厉害吗?”
关切的声音七嘴八舌。
时遐思终于微微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白得像纸,眼底布满疲惫的红血丝,眼睑下是浓重的青影。
面对队友的关心,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虚弱、近乎破碎的笑容,声音干涩沙哑:“还好……就是……动不了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队友们写满担忧的脸,最后落在自己被高高架起的右脚上,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被一种更深的疲惫淹没,“校运会……对不起了,拖大家后腿。”
“说什么傻话!”短发学姐立刻打断她,声音带着哽咽,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好好养伤!其他的别想!”
“就是!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等你回来!”其他队员也纷纷附和。
时遐思没再说什么,只是疲惫地点点头,任由短发学姐她们小心地搀扶着,艰难地单脚跳着,上了宿舍楼前的台阶。
云芝宇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温暖的灯光里,才慢慢松开一直紧握着轮椅推把、指节发白的手。
掌心一片湿冷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