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外的天色灰蒙蒙一片，灰蓝色的晨光勉强驱散着夜色。
一个戴着沾满灰土的安全头盔，胡子拉碴的大叔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油漆店门口。
大叔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服，像是块调色盘，沾染着各种早已干涸，颜色混杂的油漆斑点。
他狠狠地嘬了一口叼在嘴里的廉价香烟，随手将烟蒂精准地弹飞到门外路边的下水道口。
做完这一切，他熟门熟路地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没等柜台后的小波完全反应过来，就径直走向了店内摆放高档油漆的展示区。
“哟....柱子叔，又要加班呢？”
名叫小波的销售小哥抬起头，看清来人，脸上立刻堆起熟络的笑容。
显然，这位是店里的常客。
“嗯。”
柱子叔疲惫地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脚步不停，目标明确地走到精品展示柜前，连看都没看其他产品，伸手就稳稳地拎起了标价3688，包装醒目的“幻彩”漆。
“步行街那块风貌提升的活儿，就差最后这点收尾了，今晚加个班刷完，明天一早就能走验收流程，大家伙也好歇口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同样沾着油漆点的裤兜里掏出屏幕有几道明显划痕的手机，手指在油腻的屏幕上快速滑动，熟练地调出付款码。
“今天这桶算临时急用，就不走公司采购那套麻烦流程了。”
“我先扫给你，回头我跟老总报账，让他把钱直接补给我就行....”
“好的好的...”
小波下意识地应着，脸上挂着职业笑容。
但话刚出口，他眼角的余光瞥到墙角那桶油漆，脑中灵光一闪，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
他急忙从椅子上弹起来，脸上挤出更热情，甚至带着点讨好的笑容，快步绕过柜台。
“等等，柱子叔，您稍等一下！”
刚把支付密码输到一半的柱子叔手指顿住，布满血丝的眼睛疑惑地抬起，看向小波：“嗯？啥事？”
“嘿嘿，柱子叔。”
小波嘿嘿一笑，快步走到旁边墙角，指着那个他特意放在显眼位置，桶身带着个明显瘪痕的幻彩漆。
“您看这桶，今天早上刚到的货，卸车的时候工人毛手毛脚，不小心给磕碰了一下，桶盖也有点松了，封口不算完美。”
说着，他麻利地就把那桶漆的盖子掀开，展示给柱子叔看。
“您要不就拿这桶去用？我给您算个特惠处理价，2899就行，绝对的同款漆，质量没得说，刷出来效果保证跟新的一模一样。”
柱子叔闻言，布满风霜的脸上眉头一皱，眯起一双看惯了建材真伪的眼睛，狐疑地在小波那张年轻精明的脸上扫了扫。
他没立刻答应，而是放下手里那桶全新的，大步走过去，弯腰仔细看了看那桶带瘪痕的漆。
伸出粗糙的手，摩挲了一下桶壁的凹痕，又拿起旁边靠在货架上，沾着各种干漆的搅漆长木棍，伸进桶里用力搅动了几下。
然后挑起一点浓稠的乳白色漆液，凑到眼前，借着店里不算明亮的灯光，仔细地观察色泽和粘稠度，甚至还放到鼻子下认真地嗅了嗅气味。
“嗯....”
柱子叔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沉吟，“漆看着倒是挺新鲜，质感也顺滑，没啥怪味....”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反正都是刷在公共石雕上，颜色对，质量没问题就行，桶磕碰点又不影响使用效果。
这样想着，他粗糙的手指在裤缝上无意识地搓了搓。
“行！就它了！”
权衡利弊后，柱子叔当即拍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