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带着卡齐娜的古名,匆匆赶回圣火竞技场。那股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留下的焦灼气息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味道。他们穿过空旷的竞技场,在高台之上的话事处找到了正在和伊安珊交谈的火神玛薇卡。
“我们回来啦,卡齐娜的古名也顺利找到了!”派蒙一马当先地飞了过去,将那个发光图样举到火神面前。
荧的目光则落在了竞技场地面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上,她开口问道:“刚刚在圣火竞技场发生了什么?”
“这个嘛,展开讲就比较复杂了,我简单地描述一下。”玛薇卡看了一眼她们,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容。
荧、派蒙和左钰三人从火神口中得知了她与愚人众执行官第一席“队长”的战斗,也知道了她为了稳固圣火,将自己的一部分力量献了出去。
“又是愚人众,怎么哪里都有他们在捣乱!”派蒙气得在空中跺了跺脚。
玛拉妮的脸色变了,她担忧地看着玛薇卡:“火神大人失去了力量,这种事如果被愚人众知道了,难道不会被趁虚而入吗?”
“哈哈,所以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哦,可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就麻烦了。”玛薇卡轻松地开了个玩笑,但眼中的疲惫却无法完全掩盖。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虽然我很想让你们放心,但现在这种情况,被各方势力追着跑,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安心的局面。”
她拍了拍玛拉妮的肩膀,话锋一转:“——复杂的事交给我,你们只需要聚焦在你们想做的事上就可以了。”
“嗯,我也会代替火神大人为大家提供帮助,虽然我的实力很有限…”伊安珊在一旁轻声说,脸上满是忧虑。
“哈哈哈,太谦虚了,伊安珊,你的实力早就家喻户晓,是‘沃陆之邦’名副其实的骄傲。”玛薇卡大笑着说。
玛拉妮低下了头,声音里带着歉意:“怎么说呢,有点抱歉,你们需要关心的事那么多,我却只在乎我的情绪。”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人人都会有情绪,我也不例外,我很理解那种感受。”玛薇卡摇了摇头。她接过玛拉妮手中的古名,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得专注。“既然找到了卡齐娜的古名,我们就快点开始找她吧。跟我来。”
玛薇卡领着他们走下高台,进入了竞技场后方一处名为“帕克斯神庙”的建筑。她推开一扇厚重的石门,一个装满了各种陈列品的小房间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里是什么地方?”派蒙好奇地四处张望。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欸,那个不就是阿伽娅的护身符嘛。”
“哈哈,你的眼神真好。”玛薇卡看着那个黑曜石护身符,目光柔和。“没错,这里就是我用来存放各式各样纪念品的地方。”
“我也是第一次见啊,居然有这么多。”玛拉妮看着满屋子的藏品,有些惊讶。
恰斯卡扫视着房间,说道:“好像每个部族的东西都有,收集它们应该花了很多心思吧。”
“嗯,你们可以当成是我的爱好。在纳塔,每个人都是听英雄故事长大的。”玛薇卡走到房间中央的一张石桌旁。“物品是记忆更好的载体,比我们的大脑要可靠不少。”
她将卡齐娜的古名放在桌上,然后开始从周围的架子上取下一些瓶瓶罐罐。“我还要进行一些仪式准备,你们随便参观一下吧,就当打发时间。”她对众人笑了笑,“无论是好奇哪件物品的来历,我都可以讲给你们听。”
“那我们就不客气啦!”派蒙立刻兴奋地飞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探索。
她首先被角落里一把巨大的武器吸引了。“这里有好大一把武器,是哪个部族的?”
“哦,那是五百年前的英雄,特诺切的武器,严格来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部族。”玛薇卡一边研磨着某种植物的粉末,一边回答道。
“因为在深渊的灾难爆发之前,他就由于某些原因被放逐了。”
“放逐…”派蒙的语气低了下来。
“这是迫不得已的事,但他也接受了这种惩罚,在他看来这是他应有的结局。”玛薇卡继续说道,“可是在深渊袭来之际,众部族急需一股振奋的力量,要说从不畏惧,从不退缩的人,就是他了。”
“他凝聚了六个部族,在大战中创下了奇功…”
“听上去像是一位传奇圣骑士的故事。”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左钰正端详着那把巨斧,斧刃上还残留着暗沉的血迹和岁月的刻痕。“只是他没能得到圣光的庇佑。”
玛薇卡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但由于他已经失去了‘古名’,所以即便是在战后的‘还魂诗’中,他也没能归来。就这么和万千的牺牲战士与普通人一起,埋葬在了纳塔的大地之中。”
“哇,真的很了不起。”派蒙感慨道。
“没错吧,就算是现在,特诺切的故事也家喻户晓。”玛薇卡说。
派蒙又飞到了另一边的墙壁前,那里挂着一套精致的钓具。“居然还有鱼竿,这一看就是‘流泉之众’的东西!”
“不错,那是一整套钓具,属于一个名叫马塔瓦鲁的传奇钓手。”玛薇卡笑了笑。“我和他是在酒馆认识的,他告诉我,他在追寻一个巨大的鱼影,为此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战意与饥渴,对他而言,海洋便是他赌上荣誉的战场。”
“那他后来成功了吗?”派蒙急切地问。
“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伤痕累累,因为那条鱼,被深渊侵蚀了…”玛薇卡叹了口气。“他杀掉了那条鱼,却也受了严重的伤,再也无法出海。”
“他问我,‘火神大人,没能带回渔获的渔夫,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觉得,肯定是赢了吧…”派蒙小声说。
“我也是这么认为,这段经历远远高于战利品的价值。”玛薇卡点了点头。“后来,他就把整套渔具都交给了我,希望我能好好使用它们。”
“也就是说,你也会钓鱼!”派蒙的眼睛亮了。
“呵呵,有机会可以比比。”玛薇卡笑着回答。
荧的目光落在钓竿旁边的一条宽大的腰带上,它看起来非常华丽,也异常沉重。
“哇,超级大腰带,比我的脑袋都大!”派蒙也注意到了,立刻飞了过去。
“‘沃陆之邦’有锻炼身体,比拼力量的习俗,这条腰带便是荣耀的象征之一。”玛薇卡解释道。
“可能是为了加强这种印象,原版的腰带非常重,两个人都不一定拿得起来。”
“问题就在于,这么重的腰带,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大力士能够戴上,也会被压得喘不过气。”
“确实如此…”派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所以腰带的主人奎特拉,专门找工匠做了一条外形一模一样,但非常轻的仿品,就是你们眼前的这个啦。”玛薇卡笑着说。
“训练的时候,他会用仿品当护具,保护他的腰部。”
“他只是想随时带着,方便炫耀吧!”派蒙一语道破。
左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那条腰带,腰带上立刻浮现出一层微不可察的金色符文,然后又迅速隐去。“这条腰带被附加了魔法。戴上它的人,会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同时还能获得额外的力量。”他平静地陈述着,“那个叫奎特拉的人,大概没有发现这一点。”
玛薇卡再次惊讶地看向左钰,她完全没听说过这条腰带还有这种功能。
派蒙又被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吸引了。“这里有好多罐子和药剂,和炼金术有关系吗?”
“不是,那是‘烟谜主’的仪式道具,通常用来增强和夜神之国,还有大灵的沟通能力。”玛薇卡回答。“耶梅娅是这方面的专家,也教过我很多知识。她虽然看上去很严肃,但其实是个幽默的人。”
“会把这些送给我,都是因为她的徒弟嫌弃这一套太过传统的瓶瓶罐罐,传不下去了。”
“至于里面装的东西,反而没有那么特殊…哦,中间那个大罐子除外,那是她最想送我的东西。”
“听上去很厉害,是什么啊?”派蒙好奇地问。
“葡萄汁。”
“喂!”派蒙抗议地喊了一声。
“哈哈哈,挺好喝的,虽然现在好像快要过期了…”玛薇-卡大笑着说。她转过头,看到左钰正拿起其中一个小瓶子,拔开瓶塞闻了闻。
“这是丘丘人的血液,还有一些夜色草的粉末。”左钰放下瓶子,又拿起另一个。“这个是幽灵菇的孢子,混合了火山灰。用来制作和灵魂沟通的药剂,确实很传统。”
玛薇卡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应了,她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成分,想了想,觉得有点恶心,于是干脆不想了,继续手上的准备工作,心中对这几位异乡来客的看法又刷新了一遍。
圣火竞技场,帕克斯神庙。
玛薇卡将配好的粉尘倒进一个小碗里,用一根木棍轻轻搅拌着。“粉尘还需要静置一会儿,再等等吧。”她抬起头,看向正在房间里四处打量的几个人。“参观之后的感想如何,现在对纳塔的文化有更真切的体会了吧?”
“是啊,每个纪念品都象征一段故事,这么看纳塔是真的经历了很多呢。”派蒙绕着那把巨大的战斧飞了一圈,又凑到阿伽娅的护身符前看了看。“看到护身符就会想起阿伽娅说过的话,对你来说,每件物品都能唤起特别的记忆吧。”
“嗯,是这样没错。”玛薇卡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了那些承载着往事的物品上。“纪念品的作用,其实和流传于各个部族的‘古名’很相似。”
“它们都是为了向我们展示‘时间’的真实形态。”她补充道。
“时间的…形态?”派蒙歪了歪小脑袋,没太听懂。
“从我们的直观感受来看,时间像是一条线,我们只能往前走,无法改变过去,也不能预知未来。”玛薇卡放下手中的木棍,解释起来。
“但还存在另一种解释,我认为更加接近真实。那就是‘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
“欸?同、同时?我有点不懂了…”派蒙更糊涂了。
“这么说吧,”玛薇卡换了个更容易理解的说法,“假如你们某一天抵达了旅途的终点,你们觉得哪个国家的经历最重要呢?”
荧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那当然都很重要。”
“没错。”玛薇卡赞同地点了点头。“虽然你们已经抵达了终点,但旅途经历过的事并没有消失,只是转化成了你们的经验与阅历。”
“少了其中一段,可能就会导致你们做出不同的判断,也可能抵达完全不同的终点。”
“相对的,尚未发生的‘未来’也是同样,它还未发生就存在,只是我们缺少感受它的方式。”
“当然有些厉害的人能够预见未来,他们称之为‘命运’——这个概念对你们来说并不陌生吧?”
“这么说好像很有道理!”派蒙的小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明明还没发生,但已经存在…”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时间并非一条直线,它更像是一张巨大的织锦,每一根丝线都代表一个可能的瞬间。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在一起,共同构成了现实这幅画卷。”
玛薇卡惊讶地看向左钰,他的话语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方式,却又无比精准地描述了她想表达的概念。
“人类只擅长感受‘现在’,很容易遗忘过去,忽视未来。”玛薇卡继续说道。
荧看着桌上那个属于卡齐娜的古名图样,轻声说:“而‘古名’记录了过去。”
“‘归火圣夜巡礼’与‘巡夜者战争’指向了未来。”玛薇卡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不同时空的纳塔人由此团结起来,才能够与深渊这样棘手的敌人抗衡。”
“不得不感叹,初代火神究竟拥有怎样的洞见,才能创造出这样一套规则。”
荧问道:“规则是他创造的?”
“嗯,初代火神也是人类,本来并不具备这种能力,但他利用神座向天空若娜瓦借来力量,创造了纳塔的规则。”玛薇卡的语气里带着敬意。“因为有它,纳塔世人才皆可成神。”
“通过‘归火圣夜巡礼’选出的最强之人,在荣登神座之时,会觉醒体内的烈火。”
“除此之外,也会获得许多关于纳塔的知识和记忆,我告诉你们的这些,就是从圣火里学来的。”
“原来如此,是神座和规则的力量啊…”派蒙点了点头。她又被墙上的一幅画吸引了过去。“欸,这个是…全家福吗?”
那是一幅画在一块陈旧皮甲上的画,画着一家人,还有两只小龙。
“啊,没错。”玛薇卡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以及我们两个人养的小龙。”
“那时候特地从爸爸的皮甲上取下了一块当画布,又请来相当厉害的画家画的。”
“你妹妹挺可爱的啊,感觉你们关系特别好。”派蒙绕着画飞了一圈。
“嘿嘿,‘神在成为神之前只是个普通人类’,之前还很难想象,直到看到了这幅画。”派蒙凑到玛薇卡面前,小声说:“你在成神之前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呃,这是能说的吗?”
“你都说出来了,你还问我?”玛薇卡挑了挑眉。
“对不起,对不起,我嘴太快了。”派蒙赶紧道歉。
“哈哈哈,开玩笑的,我怎么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玛薇卡大笑起来。“无论他人的点评如何,这都是我的过去,是我宝贵的财富,我每时每刻都为它而自豪。”
“即便人成了神,我们也不会断掉与家庭的联系,只是通常会变得很忙,有点顾不上而已。”
“父亲他特别擅长炖肉,妹妹就经常带上装着炖肉的大罐子来找我,我们就坐在毯子上吃。”
“结果有一次门没关好,让小龙闯了进来,把罐子撞翻了。”
“妹妹大哭起来,那两个捣蛋鬼本来想吃肉的,看见我妹妹哭成那副样子,突然都不敢动了。”
“它们后来特别委屈地趴在地上,我是又生气又无奈,最后也只能算了,尽力安慰我的妹妹。”
“不可思议…”派蒙感叹道。
荧也觉得有些意外。“火神居然对两只小龙这么宽容。”
“毕竟是家人,家人不就是这样吗?”玛薇卡笑着说,“哈哈哈,我倒觉得是段很有趣的往事。”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我才能时刻记得,所谓的‘守护纳塔’,究竟是在保护什么。”
“那后来呢,这幅画看起来有点年头了吧,她现在应该长大了?”派蒙好奇地追问。
“我记得,是当了建筑师和艺术家吧,建了很多房子,做了很多漂亮的艺术品…”玛薇卡陷入了回忆。
旁边的左钰看着那幅画,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原本有些褪色的画面上,颜料似乎重新变得鲜活起来,画中人物的笑容也更加清晰了。他轻声说道:“过去的回忆,有时候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才能在现在重新焕发光彩。”
玛薇卡和派蒙都惊讶地看着那幅画的变化,派蒙绕着画飞了一圈,叫道:“哇,画好像变亮了!连小龙的鳞片都看得更清楚了!”
玛薇卡看着那幅焕然一新的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对左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先不聊这些了,”她收回目光,重新变得专注,“粉尘静置完成,我们可以开始了。伊安珊,玛拉妮,还有恰斯卡,过来吧。”
三人走到了石桌旁。
“等你们把‘古名’放上去,我们就开始。”玛薇卡说道。
玛拉妮和恰斯卡对视一眼,将那个发光图样放到了石桌中央。
玛薇卡双手按在桌沿,闭上眼睛,口中开始吟诵古老的祷文。
“生命的回响通达天地,故事的传承不曾断绝。”
“古老之名,请让命运之人回应此处的呼唤。”
桌上的古名图样光芒大盛,一道虚幻的影像从中投射出来,形成了一片扭曲而黑暗的空间。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角落,正是卡齐娜。
“唔…我又看到幻觉了?”卡齐娜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卡齐娜!你没事吧?”玛拉妮激动地冲着影像大喊。
“欸?!我…我没看错吧,这、这难道又是深渊的把戏?”
“冷静,卡齐娜,是我们!我们正在想办法把你带回来!”玛拉妮急切地说。
“玛拉妮,荧,派蒙,还有大家…”卡齐娜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听我说,我一直在夜神之国调查,我知道了,是大灵受到了深渊的影响!”
“我本来以为大灵能够把我送回去,结果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深渊魔物,差点就被它杀掉了…”
“结果是大灵用微弱的力量保护了我,我一边躲避魔物,一边寻找解救大灵的方法。”
“但这个地方太乱了,我经常听到可怕的声音,看见很恐怖的画面…”
“不要听信那种声音,卡齐娜,那是深渊在尝试瓦解你的心智。”恰斯卡冷静地提醒道。
“你只需要保证你的安全,等我们,我们稍后就到。”
“没关系的,能和你们说上话,我已经好了很多了,不用担心我…”卡齐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因为我很弱,存在感也很低,被忘记被抛弃也是很正常的,嘿嘿,谢谢你们关心我的安危。”
“我会找到回去的方法,你们不用冒着危险来救我。”
“你总是这个样子,现在不是你逞强的时候,卡齐娜,我们会救你回来。”玛拉妮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不管深渊对你说了什么,我要告诉你的是,没有人认为你是累赘。”
“你赢得了‘巡夜者战争’,你就已经是纳塔的英雄,现在你只需要等我们来接你,回来接受属于英雄的掌声。”
影像中的卡齐娜沉默了很久,接着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呜…”
“我真的很害怕,这里又黑又阴森,我好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