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萧绎正率领兵马,怀着复杂的心情前往南昌,准备与各地赶来的藩王、刺史会盟。接到陈霸先表示归附并已攻占宁都、斩杀李迁仕的消息,萧绎大喜过望!这无异于雪中送炭,大大增强了他在此次会盟中的实力和话语权。
他立刻回信,并颁布新的任命,改封陈霸先为“讨逆将军”,赋予其更大的军事自主权,命令他不要停留,即刻沿赣江水陆并进,继续向北进军,务必在二月二十日之前,率军赶到南昌与诸军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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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建康城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外城、内城相继陷落,如今只剩下皇宫所在的台城,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还在苦苦支撑。
侯景率领叛军将台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他并不急于立刻发动总攻,而是玩起了心理战。
他命人将一封书信射入城中,信上的条件看似简单却极其恶毒:“陛下只需斩了蒙蔽圣听、祸国殃民的奸臣朱异,将其首级送出,我侯景立刻解围退兵,绝不食言!”
这一招堪称诛心!如果梁武帝不杀朱异,那么侯景就可以大肆宣扬皇帝包庇奸佞,自己更是“清君侧”,师出有名;如果杀了朱异,且不论侯景是否会真的退兵,临阵斩杀大臣,尤其是皇帝身边的重臣,必然导致台城内君臣相疑,士气遭受重创,军心涣散!
台城内,已是愁云惨淡。七十六岁的梁武帝萧衍,此刻心力交瘁,往日里那份笃信佛法、从容淡定的气度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脸的疲惫、惊恐与昏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一手提拔、寄予厚望的“应梦贤臣”侯景,竟然会如此凶残狡诈,攻势如此迅猛,这么快就兵临皇城之下,将他逼到了这步田地!
病急乱投医,自身难保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看着侯景射进来的那封信,萧衍昏花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他竟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用一个朱异,换取暂时的平安,似乎……似乎可以考虑?他颤抖着嘴唇,几乎就要下旨。
“陛下!万万不可!”老臣柳津见状,急忙扑到御前,声音悲愤而急切,“侯景狼子野心,此举乃攻心之计!朱异纵然有千般不是,此时若杀之,非但不能让侯景退兵,反而会寒了守城将士之心,自毁长城啊陛下!请陛下明察!”
萧衍被柳津这当头棒喝,浑浊的脑子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看了看周围将领和大臣们复杂的眼神,终于醒悟过来,颓然瘫坐在御座上,无力地挥了挥手,放弃了杀朱异的念头。
朱异在一旁听得冷汗直流,直到此刻才感觉捡回了一条命,对柳津投去感激的一瞥,但心中对侯景的恐惧和怨恨也达到了顶点。
劝降不成,侯景随即下令全力攻城!一时间,台城之下,杀声震天,箭矢如雨,各种攻城器械猛烈地撞击着城墙。
直到这时,刀兵加身,社稷倾危,萧衍才在血与火的教训中,明白了一个残酷而真实的道理:平日里那些吟风弄月、文采斐然的文人雅士,此刻毫无用处;那些门第高华、举止风骚的王谢贵族,乱世中不堪一击;就连他萧氏皇族的子弟,也多的是只知饮酒作乐、沉溺声色的纨绔之辈!
“俱朽矣!”他心中一片悲凉。环顾四周,最终,他将守护这最后堡垒的重任,交给了沉稳刚毅、通晓军事的大臣柳津。
而他心中也不得不承认,在这危亡之际,真正能倚仗的知兵人物,恐怕也只有如同定海神针般的柳津等寥寥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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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这台城岌岌可危、人心惶惶之际,我们的“好朋友”朱异,终于通过秘密渠道,收到了来自北方好友——汉军绣衣卫指挥使张历的密信。
信中,张历言辞“恳切”,告知朱异:“汉王殿下闻听建康之事,忧心如焚,决意秉持大义,已亲率十万精锐王师,不日即将挥师东进,扫平侯景逆贼!望兄于城内务必稳住萧衍,坚守待援!能拖一日是一日,能守一刻是一刻!待我大军一到,内外夹击,必可破贼!届时,兄乃保全台城之首功,汉王定不相负!”
读完这封“雪中送炭”的密信,朱异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情,顿时安定了不少,甚至涌起一股热流。
“果然!汉王殿下还是没有忘记我这个老朋友!真是够意思!十万大军……太好了!”他紧紧攥着信纸,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立刻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鼓励皇帝坚持下去,绝不能让台城在汉军到来之前就陷落!这关乎他的身家性命和未来的荣华富贵!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努力挤出一丝镇定,向着萧衍所在的内殿走去,准备去给那位惊魂未定的老皇帝,再打上一剂“强心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