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在周围侍女们那快要惊掉下巴的目光中,屈辱地、僵硬地,在那小绣墩上坐了下来。
这小绣墩很矮,他一个大男人坐上去,膝盖都快顶到下巴了,姿势别扭又滑稽。
“这就对了嘛。”苏青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夹起一块肉,自已吃了一口,剩下的“照例”丢进旁边的盘子里。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沐云,问道:“你觉得今天这个红烧肉,味道怎么样?”
沐云整个人都傻了。
她……她在问我的意见?
他哪知道怎么样啊!他就是个负责吃剩饭的,哪有资格评价主子的饭菜?
“我……我不知道。”沐云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嗯?”苏青的眉头微微一挑,“你不是都吃了吗?不知道味道?”
沐云快哭了。
他吃的都是她剩下的啊!他怎么回答?
说好吃?那不是夸她眼光好?
说不好吃?那不是在质疑她的口味?
这简直就是个送命题!
看着沐云那副抓耳挠腮、坐立不安的窘迫样子,苏青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她发现,这种新的玩法,比以前单纯的羞辱,更能让她感到愉悦。看这个小家伙在自已设置的“规矩”里,一步步地挣扎、妥协,最后完全被自已掌控,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算了,看你这么笨,也不指望你能说出什么来了。”苏青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吃吧。”
沐云如蒙大赦,赶紧埋头,开始对付那些“剩饭”。
只是这一次,坐在小绣墩上,当着苏青的面吃饭,让他感觉比以前站着吃,还要别扭一万倍。
这种奇怪的“用餐模式”,就这么持续了下来。
沐云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食不下咽,到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人的适应能力,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当屈辱成为日常,当好处又是实实在在的,那点可怜的自尊,也就被磨得差不多了。
他甚至有时候,还能在苏青问他菜肴味道的时候,硬着头皮,磕磕巴巴地挤出一两句评价了。
比如:“今天这个……鱼,好像……盐放多了点。”
每当这时,苏青就会笑得特别开心,然后第二天,厨房送来的鱼,咸淡就真的刚刚好。
沐云的心情很复杂。
他感觉自已好像不是一个仆人,更像是一个……专门负责试菜的?
而且,随着这种“交流”的增多,他发现自已对苏青的恨意,正在以一种他自已都无法控制的速度,悄然消融着。
他依旧记得家族的仇恨,记得自已所受的屈辱。
可当他每天面对的,是这样一个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评价而改变菜谱、会因为他一个窘迫的表情而笑得像个小狐狸的少女时,他发现,自已很难再把她和那个冷酷无情、草菅人命的“女魔头”形象,完全重叠在一起了。
她依旧是喜怒无常,依旧是把他当成玩具。
但这个玩具,似乎……被她玩得越来越“人性化”了。
这天,沐云的修为,在各种灵食的滋养下,毫无悬念地突破到了炼气期第九层,距离筑基,也只有一步之遥。
他心中虽然高兴,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谁给的。
他感觉自已就像是被苏青圈养的宠物,每天被喂得饱饱的,养得壮壮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主人玩得更开心。
饭桌上,苏青今天似乎没什么胃口。
她面前摆着一盘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每一颗都蕴含着淡淡的灵气。但她只是懒洋洋地斜倚在榻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沐云照例坐在小绣墩上,默默地吃着自已的那份“剩饭”。
“唉,手好酸啊。”苏青突然没头没脑地叹了口气。
沐云吃饭的动作一顿,但没敢接话。他有预感,准没好事。
“连剥个葡萄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苏青又幽幽地说道,眼睛却瞟向了沐云。
沐云头皮一阵发麻。
她……她该不会是想让我帮她剥葡萄皮吧?
这活儿,一般都是贴身侍女干的。让他一个大男人干这个,也太……
“沐云。”苏青直接点名了。
“……在。”沐云只能硬着头皮应道。
苏青指了指那盘葡萄,用一种慵懒到极致的语气说:“手累,你喂我。”
“轰——!”
沐云感觉自已脑子里好像有颗炸弹爆炸了。
喂……喂她?!
让他亲手,把吃的,喂到她的嘴里?!
这……这已经不是合不合规矩的问题了!这是……这是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亲密举动啊!
“小姐!万万不可!”沐云“噌”的一下就从绣墩上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这……这于理不合!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急得连这种古板的话都说出来了。
“哦?”苏青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开始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男女授受不亲?”她玩味地重复了一遍,“我踩你脸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让你给我洗脚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亲手喂你吃东西的时候,你又怎么不说?”
“现在,轮到你为我做点事了,你就开始讲规矩,讲礼法了?”
“沐云,你是不是觉得,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忘了自已的身份了?”
苏青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冷。
沐云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知道,自已刚才的反应,惹她不高兴了。
这个女魔头的耐心一向不好,要是真的把她惹毛了,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沐云的声音开始发虚。
“那你是什么意思?”苏青步步紧逼,“是觉得伺候我,委屈你了?还是说,你想回落云城,去陪你的族人一起……迎接我的怒火?”
又是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