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乙一直观察着子受的神情。
知子莫若父。
子受那片刻的沉默与迟疑,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
“怕了?”
“你可是觉得,孤在胡话,在做白日梦?”
子受抬头,直视帝乙的双眼,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
在父王最后的时刻,他不想用虚言欺骗。
“儿臣不敢。”
“只是……三皇五帝那是何等人物。”
“他们带领人族披荆斩棘,耗费无尽岁月,才在洪荒万族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为人族争得这一席之地,定下这九州基业。”
“儿臣自认能做一代明君,开疆拓土,守土安民。“
“可若是……成为三皇五帝那样的人物……”
他顿了顿,坦诚道。
“儿臣,是一点信心也无。”
这就是子受。
他不屑于撒谎,哪怕是在临终的父王面前。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妄言欺骗,非王者所为。
若是此时夸下海口,那才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
要为人族做出多大的贡献,积攒多大的功德。
才能在这个圣人高居九天、仙佛遍地走的洪荒世界,被尊一声“比肩三皇”?
太难了。
根本看不到半点希望。
帝乙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笑意更浓。
这就对了。
若子受一口应承下来,那才是狂妄无知。
能有这份自知之明,能对先贤保持敬畏,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该有的素质。
不过。
敬畏可以有,但妄自菲薄,却是不行。
“吾儿不要妄自菲薄。”
“孤这么,并非是临终呓语,更非是对你的盲目期许。”
“而是……有原因的。”
子受猛地抬头,目光中透着浓浓的不解。
原因?
能有什么原因,会让父王产生这样的错觉?
是因为自己天赋过人?
还是因为自己处理政务得心应手?
可是这些理由,在“三皇五帝”这四个字面前,都显得太苍白了。
子受忍不住问道。
“父王此言何意?”
帝乙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父王!”子受大惊,连忙伸手想要搀扶。
“无妨!”
帝乙摆手推开子受,靠在软枕之上,那一瞬间,他身上竟然重新迸发出一股属于王者的霸气。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子受,问道。
“子受。”
“你可知道,我为何从就将你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哪怕朝中有人非议,我也坚持亲自教导你,让你片刻不离我左右?”
“甚至连你母后想见你一面,都要经过孤的同意?”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疑惑不解的地方。
这是他心底存了二十多年的疑惑。
他是嫡长子,未来继承王位本是顺理成章之事。
接受父王教导,这本无可厚非。
可父王的培养,来得也太早了些,甚至有些……过于紧张了。
从他记事起,他生活中的一切,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为人处世。
几乎都是父王一手安排,亲自教导。
就连母后,都很少能插手他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