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沉默了一瞬。
“你夜里有看卷宗的习惯,多点几支蜡烛不伤眼睛,还有炭笔和白纸,你放在枕边,万一睡时想到什么,拿起来就能写。”
她无心与他玩笑,只想着怎么让他在大理寺过得舒坦些。
之前在满庭芳,赵三对他们进京路上的经历只字不提,那时池依依就知道,陆停舟这一路过得并不好。
今日两人相见,陆停舟从头到脚焕然一新,显然精心打理过,但他疲倦的脸色骗不了人。
他在六盘村就没歇着,不然怎会那么快将几百个犯人审完。
池依依听陆家小厮说过,陆停舟每晚只歇一两个时辰,为的就是尽早将卷宗整理齐全。
他本可以不必这么拼命。
他明知朝廷会派钦差过来,这般辛劳极可能为他人作了嫁妆。
但他还是这么干了。
江瑞年到达六盘村后,陆停舟被关了禁闭,换作旁人,恐怕早就心灰意冷。
然而池依依见到的陆停舟,仍然和过去一样淡定从容。
她佩服这样的他,也心疼这样的他。
她甚至有一丝责怪,怪他不懂得好好爱惜自个儿。
抱着这些复杂心绪,池依依多问了句:“衙门的伙食如何?能给你送饭么?”
陆停舟微怔。
他看着她,唇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笑得池依依恼羞成怒。
“你笑什么?”当着下人的面,池依依不便发火,只得压低嗓门,嗔怪道,“我很好笑么?”
她头一回替人张罗这些,就算问错了话,也不至于让人如此嘲讽。
“我没笑你,”陆停舟慢悠悠道,“只是觉得,你这当家主母做得不错,很是尽职。”
池依依狐疑地扫他一眼:“当真?”
陆停舟唇角一扬,笑出了声:“当然是真的。”
他撑着脑袋,歪在椅子上,眼神温和。
他慢慢叹息一声,又道:“衙门有规矩,饭是不能送了,你若想见我,也得等我出来再说。”
“谁要见你。”池依依下意识反驳,“我只担心你在里面累趴下,误了正事。”
陆停舟轻“嗯”了声:“这倒是,三皇子下落不明,梅家从涂国弄来的数千兵甲不知去向,还有那剩下的一千多个贼匪,若不能早日把他们挖出来,只怕陛下夜夜难寐。”
“可惜梅春深死了,他的心腹也都死于那场大火,不然总能问出些什么。”池依依道。
陆停舟屈指点了点桌面:“我有预感,三皇子还在京城。”
“为何?”池依依问。
陆停舟道:“梅贵妃试图鸩杀陛下,她若成功,下一步就该伪造诏书,传位于三皇子,但陛下在时,从未露过新立储君的口风,二皇子和他这一党的朝臣绝不会罢休,三皇子若想堵住泱泱之口,必须动用武力,但禁军和京畿大营都不在他掌握之中,他唯一能仰仗的,只有梅家给他培养的死士。”
“所以那伙人一直埋伏在京里,倘若梅贵妃事成,就随三皇子进宫,倘若失败,就继续隐匿,直到三皇子找到新的机会?”池依依问。
陆停舟点头:“如果你所说的唤奴当真对三皇子怀有异心,他很可能会在外面留下线索。但有一点我想不通——”
他看向池依依:“他若要背主,为何在三皇子逃走的时候不向外示警?他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