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的睁开了眼睛,王强慢慢的抬起手,对着病房里面的镜子看去。
镜子里的那个人,举着双臂,动作还有些微的迟疑,像是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
左臂,那道自出生起就如影随形的阴影,那条日渐萎缩,扭曲,曾让他无数次在深夜背过脸去的畸形肢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匀称的,有着健康肤色和清晰肌肉线条的手臂。
王强伸出右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触碰左臂的皮肤。
温的,是活生生的,血液在皮下奔流不息的温热感,而不是记忆中那挥之不去的,带着点僵木的凉意。
他的指腹顺着小臂的弧度滑下,能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那根曾经歪斜,如今已然挺直的尺骨。
真实的触感,像电流一样,顺着指尖,猛地窜进心里,狠狠攥了一把。
“恢复了。。。。。。”这两个字滚过喉咙,带着灼人的沙哑。
不是梦。
梦里,这条手臂也曾无数次完好如初,可每一次醒来,指尖触碰到的,依旧是那片令人绝望的萎缩与冰冷。
但此刻,镜中的影像无比清晰,掌心的温度无比真实。
王强闭上眼,二十多年的光阴碎片呼啸着砸来。
孩童时,同伴们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惊惧或好奇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总是刻意缩在袖管或藏在身后的左臂上,更扎在心里。
少年时,体育课上,那些需要双手协调的动作,他永远是那个笨拙的,被孤立的个体,老师的叹息,自己的懊恼,混在一起,发酵成一种深埋的自卑。
还有那个大雨的傍晚,他想帮母亲提起那袋沉重的米,那条不听话的手臂却让米袋重重摔在地上,浑浊的泥水溅了母亲一身。
母亲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弯腰收拾,可她那瞬间红了的眼眶,比任何责备都让他窒息。
那条无力的手臂,曾是他所有遗憾,委屈和无声呐喊的源头。
王强猛地睁开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浊气彻底吐尽。
他尝试着用意念向这条崭新的左臂发出第一个指令。
握紧。
五指先是微微颤动,然后,缓慢地,却坚定地,向内收拢。
指关节发出细微的,生涩的声响。
皮肤下的肌肉纤维被调动,拉伸,传递来一种陌生的,充盈的,带着微微酸胀的力量感。
一个拳头,在他左臂的末端,形成了,那么完整,那么坚实。
热泪毫无征兆地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
不是悲伤,是一种决堤的宣泄,是漫漫长夜后终于见到刺眼朝阳时的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