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
它清澈、干净,如同一汪千年古潭,不染一丝一毫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应有的浮躁与迷茫。
可另一方面,
在那片清澈的深处,又仿佛蕴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经历了无数次星辰生灭的浩瀚宇宙!
那份学识沉淀出的儒雅,与那份从刀山火海中淬炼出的坚韧,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然如此完美严丝合缝地,融合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这一刻,
宫雪之前所讲述的那个“传奇故事”,终于有了最鲜活、最具体的形象!
黄伯涛的脑海中,电光石火!
他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形象,与故事里的那个“复仇者”,轰然重叠!
那份从容的气度,就是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的最好写照!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是他在“身负血海深仇”之后,依旧不坠青云之志的内心证明!
这,就是那个能写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诗人!——因为他的人生,本就是一场从无尽的黑暗中,生生劈开一道光明的远征!
这,就是那个敢于拒绝燕京大学施舍,凭借自身实力,重新夺回荣耀的全国状元!——因为他的骄傲,早已被淬炼得比钻石还要坚硬!
这,就是那个能写出《我只在乎你》那般深情,又能写出《偿还》那般细腻的……绝世妖孽!——因为一个连命运都能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洞察人心,又算得了什么?!
人如其文!
人如其歌!
这一刻,黄伯涛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怀疑。
他知道,自己这次,何止是赌对了!
他这哪里是挖到了一个天才词曲人?
他这分明是……是亲手,触摸到了一位活着的传奇!是一位即将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时代之子!
他之前还在想,
刘青山的诗和歌,为何能拥有那种直击灵魂的、超越了所有技巧的恐怖力量。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因为,这个年轻人,他从来都不是在用墨水写作,不是在用音符谱曲!
他是在用血!用泪!用他那颗被命运反复碾压,却依旧不屈不挠、骄傲跳动的心脏,在进行创作啊!
刘青山感受着对方那几乎要将自己手骨捏碎的力量,和那双如同探照灯一般、充满了狂热的眼神,心中那丝奇怪的感觉,愈发地浓烈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位黄先生,看向自己的眼神,会是这个样子的?
就算是热情,这也热情得有些过头了吧?
他们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啊!
感觉,倒不像是来谈生意的合作伙伴,更像是……一个狂热的追星族?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有些“过火”的气氛,突然,心头猛地一跳!
他感觉到,有一道无比熟悉,带着几分清冷、几分审视、又带着几分戏谑的目光,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
不对!
他猛地抬起头,越过黄伯涛的肩膀,朝他身后看去。
然后,他整个人,就如同被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中了天灵盖,瞬间就愣在了当场!
那道之前让他惊鸿一瞥的、风华绝代的背影,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
那张他曾在梦里描摹过无数次,清丽绝伦、却又带着一丝冰雪般疏离感的俏脸,就那样清晰地、完整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双如同寒星般的、美丽的眼眸,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波流转之间,似笑非笑。
“宫……宫雪???”
刘青山彻底傻了。
那一瞬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
耳边,黄伯涛那热情洋溢的笑声,广场上那嘈杂鼎沸的人声,远处火车的汽笛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如同潮水般无声地退去。
他的大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清空,变成了一片混沌而又苍白的雪原,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感知。
他脸上的笑容,如同被冬夜的寒风瞬间冻住的湖面,僵硬在了嘴角,甚至还维持着那一丝恰到好处商业互吹式的弧度,显得无比的怪异和滑稽。
他握着黄伯涛的手,那只有力而又温暖的手,此刻在他掌心里的感觉,却变得像是握着一块冰冷而又毫无实感的石头。
他忘了松开,甚至忘了自己还保持着这个握手的姿态。
他就那样呆呆地、怔怔地,越过黄伯涛的肩膀,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个女子。
那个本该在千里之外的沪上,那个只存在于他昨夜纷乱思绪中的身影,此刻,却如同天外飞仙般,毫无征兆地,带着一身的清冷与绝美,活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与骇然,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沉稳与磁性,变得干涩、变形,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同梦呓般的不真实感。
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沪上吗?!
她怎么会和黄伯涛在一起?!
从沪上到燕京,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们竟然是一路同行?!
还有……黄伯涛在电话里说的那个“惊喜”……
无数个混乱又充满了骇然的问号,如同无数颗炸弹,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爆炸!
那一瞬间,
刘青山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一切,自己那份重生以来无往不利,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自信,都在眼前这个女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轰然倒塌,碎成了一地狼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猎人,布下了重重陷阱,却在最后收网时,才惊骇地发现,自己,早已掉进了另一个更高明的猎人,所设下的、更温柔、也更致命的陷阱里。
他,被将了一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