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年猛地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胸口剧烈起伏着。
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被看轻、被怜悯的屈辱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耳边偏偏又响起陆易云的声音。
他兴冲冲的模样还在眼前,那句“你可是秦淮年啊”的笃定,此刻回想起来都像尖锐的讽刺。
这算什么?居高临下的施舍吗?
还是陆易云觉得,他秦淮年已经脆弱到需要用谎言来维系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陆易云……”
他咬着牙,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目光落在地上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越看越觉得刺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前一刻还为那点“成功”欣喜若狂,竟真的差点信了陆易云“买通老师”的鬼话!
秦淮年站起身,一脚踢开脚边的一个不倒翁残骸,大步走回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
另一边,陆易云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泄气地往后一倒,瘫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左边脸颊被黄蜂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这下总能让他开心点了吧?”
陆易云喃喃自语,翻了个身,眼前浮现出秦淮年看到石头化粉时那震惊又带着一丝亮光的眼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下。
但很快,那点笑意又消失了。
他太了解秦淮年的性子了,心高气傲得很。
若是直接告诉他,那石头是自己先捏碎了一角,他才能轻易击碎,秦淮年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可看着好朋友垂头丧气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看来以后不能随便装杯了。”
陆易云叹了口气,心里又存了点侥幸,他应该会理解自己善意的谎言吧?要不是顾及秦淮年的心态,陆易云都不想编了那个买通老师的拙劣谎言。
“应该……能骗过去吧?”他有些不确定地想,“他当时看起来挺高兴的……”
疲惫和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脸颊的肿痛还在隐隐作祟。
少年沉沉睡去,丝毫不知,这件事会成为他日后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最后悔的一桩。
*
第二天一早。
陆易云顶着一个依旧有些红肿的包,精神抖擞地冲向秦府,准备接受好兄弟家好吃的早点。
他熟门熟路地翻上墙头,脚下的瓦片还没踩稳,就愣住了,秦淮年的院子竟还是昨晚他离开时的模样,甚至更乱了些。
那些不倒翁似乎被什么人又泄愤般地踢散了些。
而秦淮年,并不在院子里。
“秦淮年?”陆易云跳下墙头,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他挠了挠头,觉得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间,秦淮年要么在晨练,要么就在这里吃着早点等他。
走到房门前,陆易云抬手敲了敲:
“秦淮年?起床了没?学堂老师的课要迟到了!”
里面依旧没有声音。
陆易云犹豫了一下,推开门。
房间里空荡荡的,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仿佛根本没人睡过,书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陆易云快步走过去,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是他熟悉的。
“有事,勿扰,木剑放在桌上了。”
桌上,正是那柄他昨晚塞给秦淮年的木剑,此刻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端正地放在那里。
陆易云拿着那张纸条,愣在了原地。
有事?什么事?他们这年纪能有啥事?
而且这语气……
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浮上心头。
秦淮年……知道了。
他发现了石头有问题了?
所以,这不是有事,是躲着他。
陆易云看着桌上的木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只是想帮朋友一把,却好像把事情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