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堂,我被那些人当成没有靠山的野狗,肆意凌辱,却无人可找,无人可诉!在家,母亲和父亲整日以泪洗面,他们无法接受你的离开,守着你的空棺不肯接受现实,日夜活在悲痛里!”
“你当初为何不真的去死呢,哥哥?”
“你假死脱身,可我呢?我受的那些苦,又算什么?!我的痛苦,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就因为你回来了,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陆易云闭上眼,可胸腔里翻涌的愤怒、痛苦、怨恨,却怎么也平复不了。
他不再看陆尘,任由对方弯腰拾起地上那三枚传送玉符,塞进一旁沈鹤归手中。
重伤的沈鹤归眼尾泛红,目光在陆尘与陆易云之间逡巡片刻,咬了咬牙,颤抖着扶起一旁失魂落魄的秦淮年。
陆易云眨了眨干涩到发痛的眸子,眼底的嘲讽几乎要溢出:
“你知道你在救谁吗?哥哥。”
陆尘没有抬头,只低声劝道:“别这样,小云,别在错下去了……”
“噗嗤——”
又是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第二剑,毫不犹豫地穿透了陆尘的腹部。
陆尘闷哼一声,吃痛地半弯下腰,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陆易云面色平静,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但有一个藏了很久的问题,他迫切需要知道答案:
“当年我在学堂被人欺辱,被人打骂,被人当成畜生一样对待,你知不知道?”
陆尘狠狠闭上眼,巨大的痛苦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我知道。”
因伤势过重,他率先捏碎了自己的传送玉符,身形逐渐变得透明:
“对不起,但我只会阻止你这一次。”
“因为,我不愿你行差踏错,小云。”
陆尘的身影连同那未尽的话语,在光芒中彻底消失,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陆易云有些恍惚,一度以为是自己太过痛苦而出现的幻觉。
他颤抖着手,将染满鲜血的焚雨归鞘,长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有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喃溢出唇齿:
“是么?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啊。
你知道我在受苦,知道我在深渊里苦苦挣扎,而你,却选择了旁观,对不对?
当他重新将目光投向沈鹤归时,对方已毫不犹豫地捏碎了三枚玉符,强大的空间波动瞬间将他与秦淮年笼罩。
沈鹤归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易云,那双素来带着虚伪温和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你终于不装了吗?你终于装不下去了吧,陆易云!”
“你看清了吗?这就是陆易云的本性,残忍、嗜杀、六亲不认!这才是真正的陆易云!”
“他现在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想杀,你居然还敢和他在一起?等改天你做事不合他心意时,他必定会像杀秦川、杀陆尘一样杀了你!我等着看那一天!”
沈鹤归的话落,陆易云脸上有片刻的空白,似乎还未完全从那番话中回神,而沈鹤归已在传送光芒中彻底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一阵反胃,少年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了那个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默如雕塑的林然。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在这血腥的场景里显得格格不入。
陆易云痛苦地阖了阖眼,心脏疼得他快要无法呼吸了,他想,她都看见了,没错,这就是现在的陆易云。
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内心被仇恨和痛苦啃噬得千疮百孔,连至亲之人都能挥剑相向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个被无数痛和恨包围的、早已回不了头的陆易云。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解释?辩解?还是乞求理解?
任何语言在刚才那赤裸裸的暴行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林然,那双曾盛满桀骜与疯狂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浓重的无措与茫然。
最终,他甘愿闭上眼,等待着属于他的。
——真正的死刑。
“我说过,你会失望的。”
而少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许久,然后缓缓张开双臂。
她的声音不大,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却清晰地穿透废墟,落入他死寂的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陆易云,能过来抱一下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