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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心墙渐塌(2 / 2)

"那这个呢?"小雨指向中间的少年。

明远犹豫了一下,想起父亲"等时候到了"的叮嘱,但看着小雨求知的眼神,他无法再隐瞒:"这是...你爸爸。我哥哥,李明月。"

小雨的眼睛瞪得溜圆:"我...我有爸爸?不是,我是说,我知道我有爸爸,但是..."

"他二十年前去世了,一场意外。"明远轻轻搂住小雨颤抖的肩膀,"你妈妈叫林月,她生病去世前把你托付给爷爷奶奶。"

小雨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为什么爷爷从来不告诉我?"

"因为他太爱你了,怕你伤心。"明远擦去她的泪水,"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你爸爸...我哥哥,他是个很优秀的人,看这些奖状就知道。"

小雨紧紧抱住照片,像要透过时光拥抱从未谋面的父母。明远陪她坐在杂物间的地上,一件件翻看那些遗物,拼凑出一个年轻生命的轮廓——热爱篮球,成绩优异,会弹吉他,还有一张与年轻女子(想必就是林月)在河边的合影,两人笑得那么灿烂。

"叔叔,"小雨突然抬头,"我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小叔叔'了?"

这个天真的问题让明远笑中带泪:"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小叔叔,"小雨试着叫了一声,然后扑进明远怀里,"我有家人了!真正的家人!"

明远紧紧抱住这个小小的身躯,心中既温暖又酸楚。他想起母亲留下的纸条——"林月是好人家的女儿,当年那场意外不是她的错"。什么样的意外?为什么父亲对此讳莫如深?谜团仍未完全解开,但此刻,他只想给这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一点温暖。

"小雨,我们找个时间把这些照片整理成册好不好?"明远提议,"等爷爷做完手术,心情好的时候,一起看。"

小雨用力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木雕:"看,我在爷爷的工作室找到的,背面刻着'明月'。"

那是一个精巧的小马驹,栩栩如生,鬃毛飞扬,正是李建国最拿手的风格。明远接过木雕,在底座发现了兄长名字的刻痕,还有日期——正是李明月去世前一个月。

"你留着吧,"他把木雕还给小雨,"这是你爸爸的宝物,现在它是你的了。"

当晚,明远辗转难眠。他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工作室的灯还亮着。推门一看,父亲正对着台灯修理一个旧闹钟,老花镜滑到了鼻尖。

"爸,这么晚还不睡?"

李建国吓了一跳,螺丝刀掉在地上:"人老了,睡不着。"

明远捡起螺丝刀递过去,在父亲旁边坐下。工作台上散落着各种小零件和半成品,都是街坊邻居送来修理的东西——李建国的手艺在附近小有名气,退休后常帮人修些小物件补贴家用。

"您心脏不好,别太劳神。"明远忍不住说。

"习惯了。"李建国调整着眼镜,"闲着反而难受。"

两人沉默了一会。明远鼓起勇气:"爸,我今天和小雨...看了些老照片。"

李建国的手停住了:"什么照片?"

"哥哥的。小雨发现了杂物间的箱子。"明远小心观察父亲的反应,"我...告诉了她真相。"

出乎意料,李建国没有发怒。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早晚要知道的。"

"您不生气?"

"生气有用吗?"老人苦笑,"你妈走后,我就知道这秘密守不了多久。"

明远试探性地问:"哥哥的事...能告诉我吗?我只知道是车祸。"

工作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李建国沉默了很久,久到明远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明月十九岁那年,认识了县纺织厂的林月。"父亲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那姑娘家境不好,但人很本分。我们本来...是反对的。"

明远屏住呼吸,不敢打断。

"后来林月怀孕了,明月坚持要结婚。"李建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旧闹钟,"那天...他是去买订婚戒指,回来的路上被酒驾的货车..."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一滴泪水落在工作台上。明远从未见过父亲流泪,一时手足无措。

"林月坚持生下小雨,独自抚养了五年。后来她查出肺癌,临终前把孩子送来。"李建国深吸一口气,"你妈一见小雨就哭了,说这孩子眼睛和明月一模一样。"

明远这才明白为什么父母如此疼爱小雨——她不仅是孙女,更是逝去儿子生命的延续。

"那场车祸...司机是县里某领导的亲戚,"李建国突然咬牙切齿,"最后只赔了两万块,说是明月自己闯红灯。"

明远如鲠在喉。原来父母不仅承受丧子之痛,还要面对不公的对待。这解释了为什么父亲对"权势"如此不信任,为什么坚持让他考公务员求安稳。

"爸...对不起,我当年不该那么任性。"

李建国摇摇头:"都过去了。你和你哥一样倔,拦不住的。"

这是父亲第一次正面提及明远与兄长的相似。明远突然意识到,他离家去深圳的举动,在父亲眼中或许是对悲剧历史的重演,唤起老人最深层的恐惧。

"我不会再走了,爸。"明远轻声承诺。

李建国没有回应,但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睡吧,明天...还得去医院。"老人说着,却坐着不动。

明远明白父亲需要独处消化情绪,便起身离开。关门时,他透过缝隙看见父亲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旧皮夹,抽出里面的一张照片轻轻抚摸——那是年轻时的李明月站在领奖台上的样子。

第二天清晨,明远被厨房的响动吵醒。下楼一看,父亲竟在煎鸡蛋,动作虽慢但很认真。

"爸?您怎么..."

"醒了?"李建国头也不回,"去叫小雨起床,吃完饭去医院。"

明远愣在原地:"您同意做手术了?"

"你不是约了专家吗?"父亲翻动着鸡蛋,"别浪费人家时间。"

明远鼻子一酸,转身去叫小雨。他知道,这是父亲表达信任和接纳的方式——把自己交给儿子安排,这对一生独立的李建国来说,是最大的让步。

县医院的心内科,李建国安静地躺在推床上,等待进入导管室。护士来做术前准备时,老人突然抓住明远的手:"万一..."

"没有万一,"明远坚定地打断他,"小雨还等着您教她木雕呢。"

李建国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松开手:"照顾好小雨。"

"我们一起照顾她。"明远纠正道。

当推床消失在走廊拐角,明远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他在等候区坐下,小雨紧紧依偎着他,小手冰凉。

"小叔叔,爷爷会好的,对吧?"

"当然,"明远搂住她,"这只是个小手术。"

三小时后,主刀医生走出来,面带微笑:"很顺利,放了两个支架,血流恢复得很好。"

明远如释重负,差点跪倒在地。他第一时间给家里的父亲老友王叔报了平安,然后带着小雨去病房看望父亲。

李建国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但神情平静。看到明远和小雨,他微微点了点头。

"爷爷!"小雨想扑上去又赶紧刹住,小心翼翼地握住爷爷的手,"疼不疼?"

"不疼。"李建国轻声回答,目光移向明远,"谢谢。"

这简单的两个字,让明远觉得过去几天的奔波和担忧都值得了。他帮父亲掖了掖被角:"医生说观察三天就能出院,我和小雨每天来看您。"

李建国闭上眼睛,嘴角却微微上扬:"嗯。"

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照在病房的地板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明远看着父亲和小雨,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家不是地理上的某个位置,而是你愿意为之停留的人。而这一次,他的归途,终于真正到站了。